“局长好!”
“局长好!”
欢迎局长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的低级官吏都站在轮船局的门口欢迎新上任的局长。董江和文恒远站在最后面,跟着所有人一起行礼问好。
这位局长趾高气昂地穿过两边的人,两位副局长紧跟在局长的身后,走进轮船局的大楼。
局长站在楼前,有点烦恼地说:“轮船局怎么是怪模怪样的,看着让人不舒服。”
宋文书赶紧说:“这是洋人建的……”
“有没有其他地方给我办公。”局长根本不想听解释,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宋文书马上反应过来,说:“后面有一座花园,花园中书房不仅安静无人打扰,还可以遍览四时美景。”
“带我去那里。”局长挺直腰杆说:“这样的地方用来招待洋人最好,让他们也好好感受我们的气度。”
“局长说得对。”
宋文书马上应和局长,在局长前面带路。
局长走了,低级官吏们结伴回去办公。董江跟在徐春生后面,文恒远走在徐春生旁边,问:“这个局长是什么来头,脾气这么大。”
一般的官员上任,都会先和收下的官吏打好关系。等在衙门中站稳脚跟,再去收拾那些他看不顺眼的。
“这是道台的小舅子,而道台的岳父就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臣。”徐春生早就打听清楚,“他就是在我们这混几年,捞够银子功劳,继续往上走。”
原来是这样,局里人多嘴杂,他们也不好再继续。
“宋文书是个人才。”董江难得开口,“他能把每一任局长都伺候的高高兴兴。”
徐春生也很佩服宋文书,“刚开始,我也瞧不起他奉承巴结上司。后来才知道,他是最有本事的。其实,他不是个坏人。局里大家伙有什么事情,都是找他帮忙。”
文恒远看着徐春生,赞叹地说:“没想到,一向冷清的徐通译也会夸赞别人。”
徐春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赶快进去干活,我们手上的事情还多呢?”
中午吃完饭,徐春生和董江坐在桌边翻译文书。文恒远推开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丧气。
董江关心地问:“怎么了?”
三个信封被放在桌上,文恒远指着说:“这就是我们的月俸。”
徐春生兴奋地拿过有自己名字的那份,倒出来,数来数去也只有十块大洋。
“怎么只有十块。”
文恒远冷笑一声,“账房说,局里不想白白养我们这些闲人。我打听了,所有下层的都被扣了钱。”
“什么叫闲人。我们每天趴在桌子前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还不够吗?”质疑自己的能力,比克扣钱财更让徐春生气愤。
董江紧紧攥着钱,手上青筋暴起,“他不就是想要钱,找什么借口。我们做得再多,他们根本看不进去。”
因为月俸,轮船局所有的低级官吏都是一脸死气沉沉。他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靠着一点月俸养活一家老小。现在月俸少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
下班走出轮船局,明明是最时新的大楼,董江却看出暮气沉沉的死气,从里面走出的人也如同行尸走肉,空有一具皮囊。
文恒远拉着董江去摊子上吃面。他抽出一双筷子递给董江,苦笑着说:“兄弟,我只能请你吃这个了。”
好几年的兄弟,文恒远心里藏着事,董江说:“你有什么事。”
“我要辞工,回家。”文恒远说:“我家只剩下我一个独苗,我爹娘盼着我回去承欢膝下。”
董江虽有不舍,可更希望他能离开这个地方,“你家在深冬,你去那边谋一份差事,山高水远,愿你前程似锦。”
“你也不想干了吧!”
文恒远一口说准董江的心事。
董江坦荡荡地说:“我看不惯那些人,早就不想干了。”
“好兄弟,有义气。”文恒远拿出筷子,挑起一大坨,说:“赶快吃,面都软了。今天我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董江驾着文恒远,扔在客房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林子宜举着蜡烛,董江安顿好文恒远,牵着林子宜的手。
“小心脚下。”
木质的楼梯又窄又陡,董江接过手上的蜡烛,为后方的她照亮一片光明。
林子宜提着裙摆,走得小心谨慎,分出心思问:“夫君,今日为何?”
“下去说。”
董江一把搂住林子宜的腰,将她从楼梯上抱下去,安稳地放在地上。而林子宜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想让她的尖叫声吵到邻居。
林子宜扭着帕子说:“你吓死我了。”
林子宜没了平日的端庄,而董江眉眼中全是笑意。
“文兄要回家了。”
董江这一句来得没头没脑,林子宜没反应过来。
董江继续说:“他辞工了,我也准备辞工。”
林子宜有点乱,说:“你先别说,让我想想。文兄今天喝醉,是因为辞工。那你辞工,是为了什么?”
他的娘子一点都不好糊弄,董江摸摸鼻子,说:“我不想说。”
看来有什么她不方便知道,林子宜善解人意说:“你不说就不说,辞工以后,夫君准备回南州城吗?”
“不回去。”董江坐在收拾干净的桌边,拉着林子宜的手,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回家了,可我准备在海城。”
不能回家林子宜有点失落,她关切问:“在海城做什么呀!”
“做生意。”
林子宜没办法相信这三个字从夫君的嘴里说出来,虽然知道他曾经照看过家里的生意,可夫君应该是……
董江解释说:“我这个月的月俸又少了,要不多挣点钱,我们怎么在海城生活下去。而且我想接济我的弟弟,他考试做官都要花钱。若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帮衬一点,他太难了。”
林子宜很心疼夫君,问:“你难吗?”
“没事。只是辛苦你,要陪我苦一段日子。”林子宜本是金尊玉贵的富家千金,陪着他住在小屋子里,受尽从没受过的苦。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林子宜笑着说:“没什么,只要能陪着夫君,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很好了。”
董江承诺道:“木华,余生我董江定不负你。”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林子宜开心,她不怕受苦,只求夫君待她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