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酷热难耐,城郊山上郁郁葱葱,行走在林间能感受到清风拂面。林子宜从马车上下来,额头浸染在层层细汗之下。
林子宜呼吸到山间清凉的空气,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董江扶着林子宜走进山门,说:“你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就是做不得马车轿子,一坐就晕想吐。”林子宜说话的气息还不是很足。
林子宜成婚以来,没有出门,日常在家中也如同常人一般无二。董江从未想过林子宜的身体如此的虚弱。从城内到城外,还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中间还去茶馆小坐,可子宜还是这般的难受。
还好林府是大云寺的常客,寺内的僧人早早为准备好一间静室。静室内,丫鬟春草、夏虫铺上带来的被褥。
董江为林子宜脱下绣鞋,为她掖好被脚。等到林子宜睡熟,董江才和春草一起走到屋外院中。
“子宜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董江直接问。
是姑爷亲自开口问,春草才愿意说:“我家小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从小身体就不好。仔细养着,这几年才好点,能时不时的出门。”
“天气如此炎热,老爷夫人怎么舍得让小姐到城郊进香。”董江觉得林子宜这样的身子,在这么炎热的天气出门就是折磨。
春草小声说:“是刘半仙说要保佑小姐平安长大,就要四处求神问佛。一定要心诚,老爷夫人便让小姐在生辰这一日亲自进香。”
“这样啊!你下去吧!”董江打发走春草,一个人坐在树下倒也凉爽。他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商人信神佛,也不是什么怪事,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林子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屋内静悄悄的。她穿上自己的绣鞋,推开门。
夕阳西斜,董江站在院内,听见后面的推门声,转身看见头发凌乱的林子宜,自己的娘子这时候终于不是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他喜欢这幅真实的模样。
温暖的阳光让夫君整个人都柔和,他的一笑让林子宜的眼中只剩下夫君一人。
董江快步来到子宜身边,帮子宜捋顺头发,说:“木华,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子宜愣愣看着眼前温和的夫君,说:“好了。”
突然,林子宜看着西沉的太阳,大喊:“糟了,爹娘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林子宜着急向前冲,可腿脚无力身体失去平衡,董江跟在她的身后,拉住她的衣袖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拥住。
董江在林子宜的耳边恼怒道:“你注意点,要是我不在你的身边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夫君呀!”林子宜转头,看着董江。
董江放开林子宜,才说:“我在你身边,要是我抓不住你怎么办?我可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做。”
林子宜盯着董江,说:“可是我信你,你一定会护我周全。”
董江被这样满含崇拜信任的目光盯着,很不自在心中却是无限欢喜,他轻咳两声,说:“我们快点回去吧!不要让爹娘等着急了。”
董江走在前面。
林子宜跟在身后,娇嗔说:“你不要走太快了,等等我呀!”
董江没说话,却缓下脚步,直到林子宜跟在他的身后。他用眼角的余光,撇着正在小声嘟囔的林子宜。他知道他的小娘子又在一个人说,他这个夫君太霸道,个子长的太高了。
林府家宴,林夫人崇尚节俭,宴席也不算很奢华。可每一道菜品都是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就拿林子宜最喜欢的上汤白菜,取最嫩的菜心,用母鸡药材熬制两天的鸡汤烫熟。
本应男女分坐,可林府的人口实在少。林老爷又想热闹一下,林夫人只好安排一张圆桌,让几位姨娘一同出席。
董江林子宜回府已是天色擦黑,二人急匆匆地赶到花台水榭。
水榭周围挂着无数彩灯,将花园点亮如同仙境,丫鬟的身影来回穿梭其中。
董江进去,向坐在圆桌上首的林老爷拱手行礼,说:“路上有些事情耽搁,让爹娘久等了。”
“无妨,赶快入座吧!”林老爷笑意盈盈,语气也是相当温和。
林夫人拉着林子宜,说:“江儿,老爷今日高兴,你多陪他喝几杯。子宜就跟着我,我们娘俩说几句话。”
几位姨娘也是相当知情识趣的人,林家大小姐的生辰宴,她们自然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平日跋扈的五姨娘,率先开口说:“妾身在这里恭祝小姐身康体健,早生贵子。”
五姨娘的吉祥话也不是说给林子宜听的,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双目含情看着林老爷。
“那我以水代酒,谢谢五姨娘的好意。”林子宜站起身,干脆利落的回敬。
林夫人给林子宜夹一片嫩绿的菜叶,关心地说:“子宜,在外面跑了一天,辛苦了。赶快吃点,不要饿着了。”
说话时,盯着席中的几位姨娘,蠢蠢欲动的大姨娘马上压下自己的心思。林夫人发出明确的警告,几位姨娘都还记得关在后院的二姨娘,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席间沉寂下来,林老爷和董江这对翁婿倒是不在意,他们一边吃酒,一边讨论着生意上的事情。
“你觉得洋人的绸缎怎么样?”林老爷说:“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多虑。”
林老爷嘴上说不必多虑,董江反要在心中细细思量才开口说:“洋人的绸缎板正不易拉丝,质量确实上乘。可我们传承已久的技艺还是能够抵挡的。”
“那也只是勉力支撑。”林老爷呼出胸中的郁结,说:“这世道,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还是要尽早做好打算。”
董江只能说:“爹,说的对。”他真是害怕林老爷接着追问,他现在是多说多错。
林老爷还想继续追问,可席间突然传来呕吐的声音。林老爷神色不悦地说:“怎么回事,生病了就老实呆着,不要出来扫兴。”
六姨娘闻到席间的蒸鱼,一阵恶心,压都压不住,只能飞快跑到旁边。
林夫人看着不悦的林老爷,还没说什么。
大姨娘幸灾乐祸的说:“这六姨娘莫不是怀孕了。”
席间除了林子宜,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林夫人急忙说:“赶快去请回春堂的徐大夫。”
林老爷倒还沉得住气,说:“你们都散了,把六姨娘扶到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