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站在灵山丘结界外,恳求着面前的老人,道:“树婆婆,我知道你认识我,我是大魔头苏胤的妹妹没错,可是我找帝君真的有急事。这世上您占卜之术最为厉害,你肯定能占卜出我哥哥和忆初在北海山大战一场,我没有骗你!天上一月,人间一年,这一场战争或许只需要几日便能结束,但是人间却会一连几年都是生灵涂炭了!瘟疫、旱灾、洪灾……这些您都不为之动容吗?”
“忆初上神?”树婆婆迟疑道,“他们?”
“一时间没法解释了!”苏若急道:“忆初附在了长情的体内,我怕她是对长情生命有威胁……”
“你是说长情姑娘不是长情?”树婆婆摸了摸脑袋,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就是长情姑娘让我守在这里任何人不能打扰帝君的!”
苏若惊叫道:“什么?”
苏胤看着面前昔日的朋友,不敢置信道:“白陶?你居然用你的雪饮刀对着我?”
白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道:“对不起。”他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阻止那场战争,他希望现在他还来得及做一点什么来弥补当年的错。
忆初含笑看着苏胤。
“苏胤,放下吧。”
苏胤看着面前的朋友,和身侧一脸痛苦的爱人,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在这冰寒之地听起来格外的悲伤,他道:“你们……都不信我?”他猛地看向跌坐在一旁的北海,问道:“连你……也不信我?”
“妖巫之战你便是罪魁祸首,经此一役,你叫我们如何再次相信你?”忆初握紧了手中地彼岸弯刀,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我要你说——”苏胤看着北海咆哮道。
北海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嘶喊着,她那灰白的长发和满脸的悲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几分,最终道:“对不起……”
“哈哈哈哈……”苏胤听闻几乎便进入了一个癫狂的状态,他蹲下身摊开北海的手,将手中的龙牙钩放到了她的掌心,缓缓地抚摸着爱人的脸,他的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流下了殷红的泪水,他道:“北海……我就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你既然不信我……”他牢牢握紧了她的手,“那就杀了我……”
北海猛地抬头看着苏胤,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哽咽道:“不……我做不到……”
苏胤牢牢地握紧了北海的手,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北海,他捏住了北海的手用龙牙慢慢向自己的心脏靠近。其实只要她有一点点的挣扎,他便会立刻收手,可是,她没有。
北海瞪大了那通红的眼睛拼命地摇着头,她看着龙牙一点一点向苏胤靠近,可她却突然一点挣扎和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直至那龙牙直刺入了苏胤的身体,苏胤一口鲜血猛地喷在了她的长裙上,染红了她拖地的长发。
“北海,”苏胤捧着北海的脸,深情地望着她,仿佛这样便能永永远远地记住她了,“这次……是真的永别了……”
北海看着面前的爱人逐渐流失的灵力,恍然大悟,她紧紧抱住了他,满脸恨意地看着忆初,动用灵力将那龙牙钩回转着反刺了过来。“啊——”北海痛苦的叫声伴随着一阵龙啸,顿时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雪竟与大雨同时落下。
龙牙钩上是两具逐渐消失的身体,这武器是她年幼时珍藏的龙牙所铸,这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同样是能杀死神的利器,但它也有一个特点,它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若是主人死了,那它便也死了,若主人活着,那它便也能再现人世。可龙牙钩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尝到主人鲜血的滋味。
白陶捡起孤零零地落在地上的龙牙钩,用它轻轻碰了碰自己雪饮刀,一声巨响传遍了整个三界,这也算是对此神兵最好的葬礼了。只见他轻轻一抛,将法器扔下了北海山,也从此,它只是一件普通的武器了,或许都比不上凡间顶级的兵器吧。
“师父?”刚刚赶来的苏若看着一片狼藉的山顶,垫着脚给白陶撑着伞,“这雨?……我哥哥呢?北海姐呢?”她此时此刻有一肚子的疑惑,她不知道谁能给她解答。
“苏若,对不起,是我们逼死了你哥哥,没有人愿意信他所说的话。”忆初虽说着悲伤的话,可她的神情依旧是一脸的淡漠,“他逼着北海亲手了解自己,还……”她顿了顿,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继续道:“害得北海随着他去了,北海一死,这雨恐怕得下个几月了。”
苏若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看着忆初,道:“北海姐怎么可能会不信我哥?”
“若是信,如何下得了手?”忆初红着眼睛,猛地看着她道。
白陶轻轻接过苏若手上的伞,只是紧紧握住了她捏紧拳头的手。
苏若猛地推开了白陶,后退了几步,道:“你一定是相信我哥的对不对?你们以前那么要好……”
“苏若……”白陶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苏若,哪怕是数万年前苏胤死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对他冷漠过,他的心不禁抽痛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不是不信他,”她用手指着忆初,吼道:“你是只信她!”经过这几十万来她对他的好他皆视若无睹,苏若早已心灰意冷,她曾经脑补过多次与白陶真正决裂的场景,说出这句话时她幻想过很激动的场面,但是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是如此的平静。她深深望了一眼白陶,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师父对徒儿的大恩大德徒儿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无以为报,日后若是师父需要徒儿,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但是,今日你我师徒缘尽于此!”
白陶怔怔地看着那个绝然离去的背影,心里的一块地方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长生?”
白陶听见忆初欣喜的声音,恍若隔世,他慢慢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一对佳人,心中却一点也不曾有万年前的那种酸楚,时间,真的是可怕,可怕到足以让你忘记你曾经如何深爱一人。
不,或许仅有长生,没有忘记。
白陶看着那个拥抱在一起的一双人,忽然剑锋从忆初的心脏穿透而过,血很快染红了忆初白色的衣衫,他隐隐约约看见忆初的背上有几朵栩栩如生绽放的彼岸花闪烁着奇异的红光。
“为……为什么?”忆初嘴角吐出一口鲜血,她猛地推开了长生,咬着牙忍着痛将长生插在自己心口的佩剑拔了出来,“锵——”的一声扔到了地上,又问了一遍,道:“为什么?”她的情绪依旧琢磨不透,语气平淡至极。
白陶对于发生的这一切一点也不意外。
他听见了长生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想改变这个世界的,一直都是你。”
他看见长生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数万年前也是长生这样抱住了忆初的身体,他也因那场战争怨恨了长生几十万年,如今真相就在他面前,他依然不怨相信,可真相偏偏就是如此。他低笑了几声,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柄伞,负手离去。
“你如何忍心杀我第二次?”忆初的语气有些悲伤。
“你本便死了,我只是将你的怨气散去罢了。”
忆初摇头,低笑:“呵,睚眦剑,恩仇快意,一物……降一物……你第一次杀我是为了天下,可这次,你只为了长情吧?”
长生看着忆初逐渐消失的怨气久久未语。
“我想营造一切都是苏胤之过的假象,却不曾想带走了北海……”忆初哽咽,“我……我只是想跟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长生语气很是平淡:“那长情呢?你利用了她,你甚至……想吞噬她。”
忆初猛地推开了长生,她苦笑着后退了几步,她摇着头道:“你永远都只想着她吗?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看着长生面无表情的脸,她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敢看我?”她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苦笑道:“你是看见长情怕自己不忍心吗?”她仰头大笑了起来,忽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天际,只留下了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的声音:“我诅咒你若非她记起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她,分明她与你近在咫尺,你却碰不着,爱不起!”
长生看着空荡荡的雪山,忽然跌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强制突破了忆初给他织的梦,身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昏倒在了雪山之上。
忆初真的很了解他,那场梦里只有两个人——他和长情。
他似乎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一个黑乎乎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那是故事的开始。
四海八荒将远古上神忆初与苏胤复活的此战役纷纷记载在册,因此流传出了各种版本的纠纷故事,也因此战役四海八荒皆知道了长情的存在,众说纷纭——有人说长情是忆初的孪生姐妹,长相甚至比忆初更美;有的说长情才是长生此生最爱,为了她甚至将复活的忆初上神给杀了;也有的在迟渊神君婚礼上见过长情的说长情是长生一直金屋藏娇的妻子……
只是人间某些地方却因此战役遭了秧,北方洪灾,东方旱灾,南方甚至四月飘雪,西方瘟疫不止,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