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对当前的局势心中已有了个了然,知道小五的安危暂时不必担心了,她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
她看着面前蹲着的腼腆的大男孩,眉开眼笑道:“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飞檐走壁的感觉?”
未等他答话,飞爪百练索已再现江湖。
他们此时正坐在一个荒废的宫殿的屋顶上,萧忘情扭头看着心情很不错的长情,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容,问道:“你很喜欢飞起来时候的感觉?”
“嗯。每次飞的时候,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由。”
“你……不自由?”
“如果你不属于这里,甚至你的性命都是被绑在一张契约上,你还会觉得自由吗?”长情说得分明很平淡,萧忘情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悲伤。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别过头,看向了远方,没有回答她。
长情顿悟,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并非男儿身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
“啊?”长情震惊,瞪着他道:“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既有意隐瞒,”他轻笑一声,“我又何须戳破?”
“也对,你精通医术,肯定也熟悉人体骨骼结构,能一眼瞧出也不奇怪了。是我输了,没想到这点。”
“我不过是略懂皮毛。”萧忘情谦虚道。
“你都能看懂华佗的书了,这也是你所谓的略懂皮毛?”长情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略懂皮毛的才能?”
“书画、吹箫……近来在研究厨艺。”
“那你给我做一道糖醋排骨,我明天想吃!”明明知道萧忘情根本不知道糖醋排骨是什么,长情还是任性道。
不过萧忘情并没有像长情想象中回答问糖醋排骨是什么,他只是说道:
“好,明日我去叫你起床。”
嬷嬷看着小五离去的背影,小声对着王宪嫄道:“太后真的越来越过分了,连她身边的婢女也这么嚣张!”
“本宫让你盯着的那两个人,进展的怎么样了?”
“探子来报,他们很早便睡下了,而且并无可疑人员出入。”
“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本宫累了。”
“诺。”
“你这是什么茶?味道很不一般。”苏若端着手中的玉杯,一饮而尽,她舔了舔红唇,只觉有一丝甜味和茶香余留。
这天上地下,若说白陶泡的茶是第二,便无人敢自称第一了。
“南海观音紫竹林的露水,采自青丘山茶最上等的叶子,又用了厨神的锅铲炒茶,就算是一个不会泡茶的人泡出的茶也不会太差。”
“还是你来泡最好,”苏若讨好地笑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欲再来一杯,“若是让别的人来泡,岂不是浪费了这露水,这山茶叶,还有厨神的锅铲?”
白陶浅笑,一边给她加满了一杯,一边道:“这茶具可是我从三十五重天那讨来的。”
“元始天尊?”苏若嘟了嘟嘴,“那些老头向来不喜欢我这种‘歪门邪道’。”
“你做人处事若是再圆滑一些,也不会不受那三清不待见了。”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天宫里,他们不得……”苏若话语戛然而止。
她看见白陶的仙鸽飞来,落在他手中时,白陶的脸上浮现了她已经许久未见到的戾气。
“师父?”苏若小心地唤道,也就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这么称呼他,“发生了什么?”
“她不见了。”
就算只是一个代称,苏若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他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忆初,她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玉杯。
兰凉城趴在床边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吵得厉害,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看看是什么让这冷清的长安殿也有了这么热闹的时候。
只见那些平时只会出现在黑暗之中的隐士这时竟齐齐现身,刀尖直指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男人身侧站着一个绿衣的女孩。
她看不清隐士们的表情,可是她却能感受到存在其中的紧张与畏惧。
“都滚开,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听见那个男人这么说着,一阵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男人的手中也多了刀,那是一把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大刀。男人一改方才慵懒的气质,整个人都变得阴戾起来,她不禁一阵寒颤。
就连那些隐士手中的兵器都因见到神兵纷纷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隐士忍不住道:“尊神,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本不想为难你们,可你们此时何尝不是正在为难我?”
苏若拉住了随时都会暴走的白陶,轻声道:“师父,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
白陶侧头复杂地看了一眼苏若,最终点头,身形一晃便在原地消失了。
兰凉城瞪大了双眼,她几乎快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一直都认为长安殿是神一样的所在,而刚刚,那个人便是活生生的神仙啊!那嗣同……是不是嗣同便有救了?
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由于体力不支,险些摔倒在了地上。她看着一个闪身迅速扶住她的那个女孩,牢牢抓住了她扶住自己的手,哀求道:“你也是神仙对不对,求求你,求你救救他……他快不行了……求求你……”她跌跪在了地上。
那些隐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苏若叹了一口气,“我不是神仙,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传说里的长安殿,但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可以帮你看看。”她转身看着那些隐士,道:“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不过也都是典当在这里的仙妖魔,你们也知道我师父的身份,你们可以放心,你们主人那里我会帮你们解释的。”
“那便多谢了。”那些隐士虽然并不认识苏若,却一直听闻白陶尊神一直都很宠爱自己的这个小徒弟,既然她放话了,白陶尊神私闯长安铺这事上头肯定也不会怪罪下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苏若问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边将她拉了起来。
“我叫……兰凉城。神仙,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苏若端详着那个躺在床上只留一口气吊在那里的男人,这分明已是将死之人,那魂魄也早就离了体,大抵是在地府边界游走,却无法进去,死不透,活不了。
“这长安殿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苏若冷笑,这就是那个女人所创造的神地,不过就是天堂里的地狱,“不是听闻这长安殿不允许有感情吗?我怎么看此人倒像是你的爱人?”
“我们不是……只是我一厢情愿,但只要能救他,就算豁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可是这个男人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就算这样,你也愿意?”
“我愿意!”几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苏若有些恍惚,很快她又回过了神来,道:“我有办法把你送到人间之外,能不能拉回他,且看你自己了,若是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你拉不回他,非但他回不来,就连你也回不来了。怎么样?你可还愿意?”
“好!我愿意。”兰凉城咬牙道。
一片鲜红的彼岸花田,若有若无的雾气,浓密的树林,明明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长情却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抓都抓不着那白衣的一角。那人站在树下,站在血红色的花田中,朝她淡淡地笑着,轻声地呼唤着她道:“长情,过来。”
长情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她顿时有些悲哀,从来都是她在走向他,为何他从未走向过她?
“怎么了?”长生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问道。
“我就在原地等你,你若是愿意,便过来,若是不愿意,从此你便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她心中很是难过,分明知道长生永远不会走向她,她还是想要这样对他说。
“长情,你怎么哭了?”
长情缓缓张开双眼,只见萧忘情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笑了笑,就算此刻她看不见自己却也能感受到自己笑容的苍白。
萧忘情担忧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一边为她把脉,一边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长情嘴上说着,却能隐约感受到浑身开始泛起的刺痛,可就在萧忘情冰凉的指尖放在她的脉搏上的那一刻,刺痛竟然奇迹一般的又消失了。
于是她道:“老毛病了,不碍事,”为了让他放心,她又开玩笑道:“我的毛病可不是普通的医师可以看好的。”她说着一边将萧忘情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拿开了。
屋外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内,她居然睡了这么久,现下应该已经是中午了。
萧忘情起身,又恢复了他那副淡然的样子,道:“那你收拾好了出来吃饭吧,你说的那个糖醋排骨我做好了。”
长情眼睛一亮,答:“好!”
冷卓看着一身男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长情,调侃道:“你今日竟然睡了这么久?之前在建康城内我看你每日都休息不好,还以为像你们这种人,都睡不好觉呢。”
“我看你们这种人才更睡不好觉吧。”长情的精神顿时又好了起来,坐在了冷卓和萧忘情中间的空位上,看着桌上撒着葱花的排骨,咽了咽口水,道:“你这排骨卖相与气味皆不错,就是不知这味道如何了?”
长情不相信一个古代的读书人还能有现代大厨的水准。
萧忘情夹了一块肉放在了长情的碗里,但笑不语。
长情又瞅了一眼冷卓一幅看好戏的样子,这才将肉放进了嘴里,酸甜醇香,口感刚刚好,还有一股番茄汁的味道,虽说不上什么极品,却碰巧正好符合她的口味。
“喜欢吗?”萧忘情语气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句子。
“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与他的平淡形成了一些对比,她颇有一丝喜极而泣的意思。
看着狼吞虎咽的长情,萧忘情笑出了声:“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冷卓看着二人和谐的模样,也轻笑了一声,转身负手离去,心中却又怅然,何时自己与小五也能找个世外桃源平平淡淡、其乐融融地生活一辈子呢?
“吃完后,要不要陪我去祈愿树走走?”长情瞥了一眼角落的影子,提议道。
“好。”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那你是为什么?”
“若是我做了这公主未来的驸马,那我这辈子是不是便不愁吃穿用度了?”长情咯咯笑着,又瞥了一眼角落,而那抹影子也在她话音刚落时消失了。
萧忘情笑了,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