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相刚刚进府,就有一个小童跑过来:“相爷,大公子回来了,在甘霖院休息呢,奴才看的紧紧的,大小姐院子里的青杏来送了一套衣服,不到一刻钟就走了,走的时候面色不太好。”
凌相点点头,挥挥手让小童下去了,转身走进书房,拆开了一封信。
傍晚时候,凌福通报说大少爷醒了,凌相放下毛笔,端坐在位子上,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略有些局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换了青衫的凌承泽站在凌相面前,不自在的用右手摸索着腰上的玉佩:“儿子见过父亲。”
凌相上下打量了一下凌承泽,想起书信上说凌承泽的老师虽然有些才学,但是为人迂腐,自己女儿不过是跌倒的时候被凌承泽遇见了,硬说会对女儿名声不好,要他们两个互换了信物,欲结为姻亲。不过,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也与老师有些相像,再看看还是这般,就打发回江南,娶了他老师的女儿又何妨。
“一别十年,没想到你都长成了这般仪表堂堂,还没去见过妍儿吧,一会儿晚饭的时候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说说话。”凌相站起来,拍了拍凌承泽的肩膀,感受到凌承泽的紧张,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凌承泽退后一步,拱手到:“老师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妹妹即将大婚,免得别人说项,还是免了吧,儿子与妹妹隔席见一眼就好了。”
“都是血脉亲人,又没有旁人,何须守着这些死规矩。”
“礼不可废!”
见他这般固执,凌相心里的七分疑惑去了两分,捻着腕上的佛珠说道:“听说你在江南有了心爱的女子?”
“这……”凌承泽有些迟疑,撩开衣服下摆,就跪在了地上:“儿子有负老师教导,不小心唐突了宋姑娘,儿子愿意将宋姑娘迎为正妻,忘父亲成全!”
凌相暗暗的说了一句迂腐,放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将凌承泽扶起来:“你既然有了这份心,我如何能不成全你,如今你妹妹掌管着府中中馈,你明日去找她商量便好。”
凌承泽顺势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札:“这是儿子历年来所做的文章,老师选了每一年最好的装订成册,请父亲过目。”
凌相接过那一卷厚厚的书册,随手放在桌案上:“今日还有些事,先去用饭吧,等晚些时候为父再看。”
正说着,已经有个小厮来请二人用饭,凌相住了话头,由小厮引着到了去了正厅。
正厅里早已摆好了两桌,因着凌承泽刚回来,人都到齐了,凌相和相府少爷一桌,凌知妍和几个小姐一桌,至于姨娘,都站在小姐们身后伺候着。两个桌子用喜鹊登枝的檀木屏风隔着,透过薄薄的一层烟云纱可以看到不甚清晰的人影。
多年不归,凌承泽夹着面前的藕粉蒸肉,有些恍惚,昔年和妹妹一桌同食的画面扑上来,让他眼里微微发涩,却忍着把肉放进嘴里:“父亲,儿臣多年不归,不能帮衬父亲,心中惶恐不安,这一杯酒,是儿臣的赔罪。”
凌相看着举杯的青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女子,微微晃了一下神,拿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不碍事,是为父本事不足,才把你送去的江南,如今你回来了,正好帮衬为父。”
女桌里,除了凌知妍,各人都有了不同的神色,尤以凌知婉最甚,她不傻,知道嫡子对于一个家族的重要性,尤其还是门第高的人家。如今凌相有意提携凌承泽,那么自家亲弟日后恐怕就艰难了。
各人心里千思百转,面上都是其乐融融,几个小的敏感的觉得氛围不对,乖乖的吃着姨娘和乳母的夹得菜。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凌相才放下筷子,其余众人也都落了筷,丫鬟有序的端来了漱口水,凌相含了一口吐出来,由着丫鬟擦拭了手,说道:“今日承泽回来,本是大事,然皇上让为父入宫有事,你便先熟悉熟悉相府吧。”
“是。”
凌相说完便被小厮服侍着出了门,他这一走,府里的人具都松懈下来。凌承泽向来尊贵惯了,凌承灏一回来就抢了他在凌相身边的位子,早就不高兴了。凌相这一走,他变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凌承灏身边:“你是谁,我才没什么哥哥,这位子是我的,给我滚开。”
凌承灏慢悠悠的漱完口,用过旁边净手的帕子,方才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凌承泽说到:“我为父亲嫡长子,本就是众人之首,弟弟你不过是后来抬上来的妾生子,怎能如此没有规矩。”这一番话,说的平姨娘脸上青青白白,却也无法反驳。
“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东西,娘亲说过这相府以后就是我的,等那一天,我就把你扔到蛮夷去!”被宠坏了的凌承泽虽然不大懂凌承灏话语里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记得父亲的门生里就有这样酸腐清高的人,整日把规矩教养挂在嘴上,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以前父亲在跟前拘着,只能守着规矩。可是,今天父亲把这人放在这里,就是个好时机,管他什么哥哥不哥哥,反正自己看不顺眼。
“泽儿,不要胡说!”眼看着自己儿子说得越来越离谱,平姨娘急忙站出来制止:“大公子,泽儿年纪小,被下人胡教了几句昏话,还望大公子不要计较。”
“下人教的,这不懂规矩的下人怎么不处理了?”凌承灏站起身来,看了一圈侍候的下人:“这下人不听话,便要依据府里的规矩处置,怎能姑息养奸,咱们相府要清清白白的,不能被腌臜人坏了规矩。听闻是大小姐管着中馈,日后可要警醒着点,不要丢了相府的脸面!”说完,他便拂袖而去,两桌子人除了凌知妍均都面面相觑,觉得大公子把读书人的迂腐学了一个十成十。
一顿饭吃的众人心思百态,回了留春院,凌知妍便伏在软榻上笑的直不起腰:“少时便知哥哥切开定是黑的,想不到今日更加精明了,那般让人无地自容的话他偏偏说的坦坦荡荡,还叫人无法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