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卖栗子的是个五十来岁男人,一身深蓝色的补丁衣衫,坐在一面石鼓上,身前摆着个炒栗子的挑子,一头是盖着盖的箩筐,一头是木桶箍着泥巴做成的简易炉子,上面垛了一口铁锅,锅下是微红的木炭,锅里是豌豆大小的沙砾,和炒得金黄喷香的栗子。
他一脸沧桑,一双布满裂纹的手,时不时地翻炒一下锅里的栗子。
我和柴义走了过去。
“客官,您二位要多少?”那男人殷勤地起身招呼。
“一包。”柴义说道。
那男人赶忙用小铲铲了些栗子,倒进一个一尺大小的筛子里筛掉沙砾,装进纸袋里双手递给柴义。
柴义摸出几个铜子递到他手心,问道:“大叔,你可还记得今日午后,一个身穿赭色衣衫,十岁大小的小子,他曾在你处买过一袋栗子。”
那男人一听,想了想,拿手比了一个高度,问道:“可是这般高矮?头上蓄着一个总髻。”
“正是,你可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柴义连连点头。
那人抬手指向左侧一个小巷,说道:“他往那边去了,身旁还有一个眼睛很鼓,健壮的男子。”
“健壮的男子?!”我吃了一惊,忙问道:“是怎样的一个人,劳驾大叔说一说。”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相形见绌似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愧,避开我的直视,回答道:“那人不算太高,但也不矮,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一双眼睛鼓得像铜铃,还有一道从右额到左下颌的伤疤,左额角贴了张铜钱大的药膏。”
他描述出来的形象,让我联想到水浒里描写的屠夫,心中顿时漏掉一拍,连说完了完了,宝儿这小子只怕是要吃亏了,他若是听话,乖乖地跟着走还好,若是跟他犟,只怕要吃些苦头。
柴义朝我望了一眼,从他眼神中,我也看到了一丝担忧,于是我们两人赶忙朝卖栗子的人指的方向走去。
这巷子,刚进去时还算宽阔亮堂,可越往里走越窄,越走越暗。
我们壮着胆子走了一阵,又转了两三个弯,里边彻底黑了下来,除了柴义手中灯笼里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烛光,一切都笼罩在无边的黑幕里。
我顿时胆怯起来,无端感觉到周遭刮起了一阵阴风,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才才,这巷子好生诡异。”柴义小声说了一句,虽然他强作镇静,但我还是从他的声调里听出了一丝害怕。
“是……是有些恐怖,要不,我们先回去,等明天天亮了再来?”我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是担心宝儿,但没说已经达到了不顾生命安全的地步,当即,我们就扭头往回走。
直觉未必是对的,但有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直觉就是很准,就比如现在,直觉让我们感到这条巷子里充满危险。
没错,它确实很危险,只是,直觉来得太晚,后知后觉的我们,起初还能强作镇静地往外走,到后来,我们就是撒开退跑了。
然而,哎……
没跑出多远,我就听见身后传来柴义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他倒地的声音,我立即停下脚步回头查看,还没等我看清他究竟怎么样了,就感觉后脑遭到重重的一击,顿时天旋地转,像一个断线的破布偶,瘫软倒地,昏迷过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巷夜风似鬼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