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茵听到质问声，迈步进了房间。
门里门外，两个天地，气味更加馥郁芬芳。
站在离男人三米远的地方，薇茵垂首轻语，“池先生。”
池禹森依旧背对着她，寒声吩咐，“到我身边来。”
薇茵舒了口气，踩着高跟鞋，摇曳着走到他身侧。
地上铺满整体瓷砖，一路留下了清脆的响声。
待她站定，他扭头看了一眼她的鞋子，“你就是穿着这双鞋跟美国人见的面？”
“是的。”薇茵也低头看着脚上的高跟鞋。
来的时候忘了换鞋子，开车很不方便，幸而她技术好，否则真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大麻烦呢！
池禹森满脸不屑，轻启唇瓣，“让你穿得漂亮点，并不意味着你就得用高高的鞋跟架起胯骨扭来扭去。”
这句话很有技术含量，总得叫人寻思个三两秒，才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在美国社交礼仪中，女人穿高跟鞋意味着尊重对方。”薇茵毫不犹豫地回嘴，不认为事事都要隐忍以对。
“可这是在中国！”池禹森沉声强调，继续目视前方。
薇茵不想再争辩，忽然觉得这样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行为很没意思。
然，她的沉默照样能惹得他不高兴。
“哑口无言了？”冷哼一声，“从此以后，不许你再穿高跟鞋！”
天晓得她穿高跟鞋的背影是多么的充满魅惑力，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这个要求听在薇茵耳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池先生，我是你的私人医生，不是你的奴隶！”话一出口，顿觉似曾相识。
对，曾经，她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池禹森也愣了一下，转而眯起眸子，扭头看她，“我再说一次，你连奴隶都不如。”
原来他也记得那回事。
上次，这句话曾令她心痛；这次，她却有了免疫力。
淡笑着回望，薇茵柔声开口，“放心，不会再让你看见我穿高跟鞋。”
“别人也不可以看到！”他冷冷地强调，——跟他玩文字游戏，她还嫩了点。
薇茵不表态，挪开视线，转头看向前方。
窗外，一眼便能望见硕大的蓝色游泳池，霎那间又把某段回忆扯了出来。
她垂下眼帘，不去看外面的风景，“池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急什么？你还没有见过池宅的女主人呢！”说罢，池禹森率先走向门口。
薇茵真的很想拒绝，她实在不愿与那个恶毒的女人有任何接触。
但，她也深知，既然成为池禹森的私人医生，就必定要和他老婆经常打照面。
脚步踟蹰着，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望着他的背影，她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池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作为私人医生，她必须时刻关注雇主的身体状态。
而他的脚步跟平素不太一样，有点拖沓，——就算骨伤再度恶化，也不可能拖累双腿啊！
男人并未止步，也没有回头，嘴角却扯出了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笑意。
“你就是盼着我身体不舒服，以此炫耀你的高明医术！”即便在微笑，声音依旧冷冷的，语气更是不识好歹地充满了恶意。
薇茵索性不管他，反正自己尽到了责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二楼。
走廊里，看见自己住过的房间，薇茵的心脏又狂跳了一阵。
站在隔壁房门口，池禹森敲响了门板。
薇茵知道这是他的房间，现在，应该是他跟岳娜的卧房。
果然，门声响过，臃肿的女人来开了门。
“森，有事吗？”岳娜打着哈欠问道，仪态全无。
池禹森没回应她，扭头看了一眼薇茵。
薇茵深呼吸一次，上前，盯着岳娜的脸，挤出一抹笑容，“池太太，你好。我是池先生新聘请的私人医生，鱼薇茵。”
岳娜懵懂地望着她，好一会，抬起涂了丹蔻的肥硕手指，在空中频点着，“等下，我见过你，在哪儿呢？我想想，在哪儿见过你呢……”
薇茵拧起眉头，——不久前才见过面，岳娜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这就足以判断她的记忆系统出现了问题，可能跟肥胖有关。
岳娜很认真地在脑海里搜寻女子的踪迹，怎么想都没有结果。
薇茵用余光瞥见身侧的池禹森似乎有些不耐烦，便笑着对岳娜说，“池太太，我是你二叔的女朋友，这回记得我了吧？”
经她一提醒，岳娜马上拍了下脑门儿，“对哦！你是我二叔的女朋友！刚刚你好像说了，姓鱼是吧？”
“是的，池太太。”薇茵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心里却忖着，谁能想到，当初暴力相向、害她失忆的恶毒女人，如今也跟失忆差不多了。
不，如果记忆系统一直衰退下去，以后她的状况可能会更糟。
“好了！”池禹森冷冷地打断两个女人的谈话，“岳娜，你继续回去睡觉吧！”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薇茵的手臂就走。
薇茵并未挣扎，乖乖地跟着迈步，神情却带着讥诮和不屑。
下了楼，走到大厅沙发前，他才把她放开。
薇茵敏感地看了他一眼，“池先生，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不过是扯着她下了一层台阶，他至于喘成这副模样吗？
肋骨断了都不失种马风范的主儿，今天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谁知，听了她的询问，池禹森竟脸带怒意，“我当然有不舒服！很不舒服！”
说罢，缓缓坐在沙发上，透着小心，十分罕见的小心。
薇茵没有再问，而是弯下腰，把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体温很正常。”几秒钟后，她边说边拿开手掌。
然，半路却被他一把抓住。
“池先生，别忘了，契约！”薇茵郑重提醒道。
池禹森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当然记得，第二条嘛！不能侵犯你的身体，包括亲吻在内。这一条我理解为，不可以跟你发生关系，亲吻也不可以。所以，并没有规定我不能抓你的手！”
薇茵一时语塞，确实，这一条规定写得有点笼统，是自己失策。
见她无言以对，池禹森稍一用力，把她扯得坐在了他身侧。
“有话你就说，别这么拉拉扯扯的！”薇茵知道挣不脱，但也清楚他暂时不会有过分的举动，索性不费那个力气，只冷起了脸色。
池禹森望着她的美颊，怔了几秒钟，脸色又寒了起来，“特意提醒岳娜你是兰永达的女朋友，这么做是何居心？”
“居心？”薇茵夸张地耸了耸肩，满脸无辜的神态，“难道你看不出我在跟女主人拉关系、套近乎吗？和雇主夫人搞好关系，才不会因为枕头风而被刁难啊！”
“演技增进啊！还真是小看你了！”池禹森乜斜着女子，“鱼薇茵，我再次警告你，别动她，有什么都冲我来！”
薇茵心头一痛，却做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既然知道我可能会动她，你还让我来池宅做私人医生！足见，你对她，也不是那么疼爱啊！”
见男人眯眼冷笑，她又继续说道，“也是啊，曾经妖娆如红玫瑰般的女人，如今变成了一堵肉墙，任谁都没法儿由衷地去宠爱……”
话没说完，脸色倏变，只因手腕上感觉到巨痛。
池禹森鼓了鼓腮帮，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你可以跟我斗，但是别招惹她。否则，我保证，你会伤得很惨。”
薇茵听了，大笑两声，震没了眼中将要出现的泪花，“池先生，我能把你的话理解为是赤裸裸的秀恩爱吗？”
“秀恩爱？愚蠢的人才会那么做！”池禹森扯近了两人的距离，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来日方长，我会让你看到我跟我太太之间真正的恩爱生活，而非作秀！”
薇茵轻轻抿唇，默然不语。
两个人的五官挨得很近，他们呼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气氛渐渐微妙起来。
“该死的！”俄而，池禹森忽然咒骂一声，粗鲁地推开了薇茵。
他的表情并非恼怒，似乎有些痛苦。
薇茵不知所以然，职责所在，公式化地追问他究竟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池禹森神情狼狈地望着她，目光中有不加修饰的恨意，“滚！”
他的反复无常令薇茵有些恼火，她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池禹森没有如往常那般去追寻她的背影，而是弓着身子、攥紧了双拳。
过了一会儿，方齐云从楼上走下来，看到沙发上的男人佝偻成一团，赶紧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池禹森抬起挂满汗珠的脸，声音十分虚弱，“马上给丁医生打电话，就说可能崩了。”
方齐云愣了一秒钟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丁医生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丁医生带着能顶半个医院的医疗车赶到了池宅，为池禹森做了二次手术。
术后，待情况稳定下来，丁医生这才离开。
方齐云送他到门口，问及二次手术会否对森少的某种功能造成伤害。
丁医生欲言又止好一会，终于踌躇着开口。
大管家听了他的话，脸上虽带着哀戚的神色，但，瞳子里却闪耀着若有似无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