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定一举挥军进攻石头城后,温峤在当地修建行庙,搭设祭坛,以祭告皇天后土祖宗之灵,保佑此行旗开得胜。
温峤亲自在祭坛上宣读祭文,令三军将士神情激昂。咸和三年九月,三军将士敢诏告于皇天后土、天地日月之灵曰:
“天地之威,加于四海,日月之明,昭于八方,雨露之恩,万民咸仰。今有苏峻、祖约等逆贼乱世,令四海生忧,八方临祸。臣生于太原,起自江左,愿提三尺以聚英雄,以讨伐逆贼为己任……”
“然峤暗弱,有愧先帝寄托之重任。今有征西陶公统率三军,忠肃正义。诸方镇州将士其利断金,今番起义,必将一雪国耻。出征之祭,明如日月。若有斩约峻者,封五等侯,赏布万匹。国之生祸,家亦难安,夫忠为国家,义不容辞也。”
“来啊,喝了这碗壮行酒。”
三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齐刷刷摔碎在地上。
这碗以后是用不上了,唯有破釜沉舟,勇往直前。
与这边的壮志昂扬不同,苏峻自占领大业营垒后,在大业垒中办起了庆功宴,更是热闹非凡。
只是在他们酒酣之际,探子传来一个令他们立即醒酒的消息。
“报~”
“石头城遭围攻,守城大将请求救援。”
“嘭!”苏峻把桌上的事物全部扫落地,大骂道:“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乌合之众有何惧哉。”
“韩将军、郭将军你们留守大业垒。”苏峻站起来,喝了一碗酒继续道:“其他人随我回去灭了那些兵奴。”
“是,末将领命。”
在苏峻带着儿子苏硕和将军匡孝率领兵马返回石头城援救之前,陶侃已经率领水军攻打石头城。
而当苏峻率领援军到达石头城时,庾亮、温峤和赵胤等率领万人步兵从白石出战夹攻苏峻。
此时,两军正面交战于阵前。
苏峻自视士卒擅长陆战,只派八千兵抵抗。
“啊……”
“呼……”
刀戟声和呼喊声交映相呼,火光与烟血混杂。
“报……”
“报~主公,赵胤单枪匹马在营前叫骂挑战。”探子上前向苏峻禀报军情,说完跑了出去。
“谁敢出战?”苏峻在被讨伐军包围的情况下,还有兴致不停喝酒,听完战报大声喝道。
“末将愿出战。”匡孝站出来,大有信心道。
“好!”
匡孝手提长剑,飞身上马疾骑而去。
“咚咚咚……”两声三声战鼓连连,鼓声伴随着渐远的马蹄声大作不息。
“报、报主公,匡将军与赵胤大战三合,匡将军把赵胤重伤在地,如今赵胤已率兵撤退了。”
“好,好啊!”苏峻把酒壶狠狠摔在地上,大笑道:“匡将军能破贼,我更有何惧?”
苏峻甩下那么一句话,不知是醉意已深,还是一时得胜冲昏了头,竟然抛下部将,自行带着几人就上马向北突围。
令人惊异的是,他杀入重围方酒醒,见突围不成功,这才立即撤退。
不料在回白木陂途中马匹停滞不前,被陶侃率领的大军团团围住,苏峻悲愤大呼:“天要亡我啊!”
狂风卷土肆虐,在黄沙漫天时,陶侃令部将彭世和李千对准苏峻投掷长矛。
苏峻坠马,长矛加身,死不瞑目。
苏峻死后,苏峻军方军心溃散,唯有任苏峻儿子苏逸为主,关闭城门自守。
而讨伐军方面则军心大作,温峤趁此机会设立行台,命全国两千石的故吏到台接受任命,以收揽人心。
此番平乱,大势已定,剩下韩晃、祖约、苏逸之流皆是强弩之末。
咸和四年冬,在讨伐军大举挥军打击贼军时,桓温准备辞行离开军营。
此时,他刚去温峤营帐和温峤告别。
“温世伯,晚辈来建康前,家母一再嘱托要去玄武湖祭拜弘农太守,如今已在此逗留几近一年,实在惭愧。”
桓温这一年来和温峤相处甚是融洽,也多得这位伯父的关照,自己才能在这兵荒马乱中得以安身。
“小侄不妨再留些时日,现贼军还未全灭,你出去怕是不太平。”温峤刚从营寨回来,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下。
“世伯此行要去大力攻取石头城以营救陛下,晚辈帮不了什么忙。况且,也实在是母命难为,近日就要离开了。”
见桓温一再推辞,温峤也就不作挽留,只好吩咐手下给桓温准备一些干粮和盘缠。
就在桓温离开营帐之际,温峤忽然叫住他。
“小侄且慢。”
“世伯可还有吩咐?”
桓温疑惑问道,只见温峤摆摆手,语气中稍带遗憾道:“等此番战事结束,我会亲自去祭拜你父亲。”
桓温回到自个的营帐,看到袁耽正在教小乌识字。
“哎呀,这字怎么那么难写,我不学了。”小乌看到这字啊书的,就一个头大。
“你不学是吧,那你今晚别想吃饭了。”袁耽又是拿叠扇敲小乌的头。
桓温没有想到,这袁耽和小乌倒是玩得来。
看到桓温进来,袁耽和小乌同时出声。
“桓弟,听说你要走了?”
“大哥,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太好了。”
桓温看到他们异口一同出声,顿时笑了起来,“小乌你先一边去玩,我和袁兄有事相谈。”
“哦。”小乌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去玩自己新研制的弹弓。
“桓弟洒脱不羁,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袁耽自顾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谁叫袁兄非得穿上一身官服把自己套牢呢。”
“哎,这可不好说,做官有做官的好处,等你长大了,也就知道为什么我们男人非得争一身功名才无憾。”
袁耽抽出腰间的叠扇,撒开,潇洒地扇着凉。
凉风扇到桓温脸上,凉丝丝的。
“那你想不想再多立一功?”桓温对袁耽抿嘴一笑,令袁耽觉得,此人必定有诈。
『上回还说什么,烧毁敌军粮寨是另有幕后主使。亏我还信他,果然,黄口小儿的话,信不得!』
袁耽心里暗骂桓温几遍,手里的叠扇来回扇风,可根本就不理他。
大寒天扇风,各自没安好心!
“袁兄,此回你真得帮我。”桓温见袁耽真的不理自己了,只好好言相求。
“我俩打小相识,我都帮你多少回了,你就只会给我下套,别仗着你比我小就可以是无忌惮啊。”袁耽继续说桓温,以报之前桓温的欺瞒之罪。
桓温就只让他得意一会,就开始拆他后台。
“是谁年年大冬天的去河里捕鱼给你吃,你好鱼成痴。可这大冬天的,市上都没鱼卖,不是我冒着寒风,冒着冰雪去河里给你凿冰求鱼的?”
“又是哪个没良心的,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吃得理所当然。”
“这、这,那都是少时不懂事的缘故。”
“那前两年你还在吃我的鱼,而且你比我大四岁,袁兄怕是长大了也不懂事。”桓温步步紧逼。
『没想到,这正牌桓温和袁耽以前感情那么好,如今也正好可以用来欺负一下他。』
就在袁耽心生愧疚的时候,桓温在心里打了一副好算盘。
『本来,正牌桓温是想找当年参与困杀他父亲的县令江播报仇,可这江播已病死,总不好找他儿子复仇吧。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要找叛军将领韩晃报仇,毕竟他的父亲是被韩晃亲手杀害。』
“桓弟,你就说吧,要我帮什么忙?”袁耽见桓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得询问一二。
“我想要袁兄请命去收复大业垒。”桓温正襟坐好,认真向袁耽说道。
“桓弟,虽说我是监军,但韩晃是什么人,我自视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严守大业垒,我们也奈何不了他。”
袁耽继续正色道:“况且,我很惜命,我得留着这条命去尽欢。”
“袁兄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若是我有办法让大业垒不攻自破呢?”桓温凑近袁耽,把他一直扇着风的叠扇收了起来。
“哦?但闻其详。”袁耽这时来了兴致。
“大业垒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从内部瓦解。”桓温站起来,走到帐前,掀开营帐回头对袁耽说:“袁兄你看,现在大雪冰封,各大河流正处于枯水期。”
“这、这和攻取大业垒有什么关系?”袁耽不明问道。
“缺粮和缺水是不是一个理?对于在外驻守的大军来说,这些条件都是他们的催命符。”桓温把营帐放了下来,回到袁耽身侧,严肃道:“现在天大寒,天雨少降,冰雪尚未融化,只要我们把上流几条河流给堵上,看他们能维持几天。”
“到时,大业垒缺水,面临困境,自然会军心难稳。”
“啊!你敲我头干嘛。”
袁耽一激动,拿起叠扇就是往桓温头一敲。
“好,真妙计。若我此番领兵去攻取大业垒,你想要的是什么?”袁耽不信他只是单单想帮自己赚军功。
“要韩晃的人头。”桓温低声说道,但袁耽已然听懂,他知道,他想替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