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冰河世纪，天气阴沉，气温严寒，大雪纷飞，雪深数尺。这是一次历史性的灾难，将人类先前的文明彻底冻结。从工业时代发展壮大的人类，突然又回到几千年前的原始时期，而更加困难的，是比原始时期低上几倍的气温。
尽管天气再怎么恶劣，人类中还是适者生存的一部分。尽管活下来的人类并不多，但仍然在世界各个角落都能见到他们，有一部分就生活在一个深山巨谷，开凿出一口巨大的洞穴，在这里安家。没有了灯，人们用火把照明；没有了烤箱，人们用篝火来烤肉。
洞外风雪肆虐，不断涌进寒风。用动物皮毛制作的衣物根本抵御不住寒冷，人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吼！”一只巨兽的脸从洞口处探出头，粗大的獠牙撞碎了洞口的石头，吼声在洞内不断回荡，人们更加恐惧地缩在墙角。这种野兽的袭击，对人们来说便是家常便饭。这个灾难后的世界，每个物种都在为自己而生存，而人类则是整条食物链最低层的生物，随时可能被淘汰。
“吼！”巨兽缩回头，伸进一只爪子，四处摸索。眼见大爪子就要抓住一名少年，突然一声巨响，爪子却落在了地上，一大股血水喷涌而出，冒着热气在地上流淌，但很快就冻结成冰。巨兽看着断爪，怒吼一声，抬起另一只爪子砸向脚边的一个人类。却见那人身手矫健，几个飞跃，踏着巨兽的手臂来到半空，又顺势拔刀。一时，鲜血从巨兽的喉咙处瀑布一样流下。
“喝啊！！”一声长吼，大刀从巨兽头顶劈下，终结了这个大家伙。巨兽倒在地上，化成了碎片。打败了巨兽的人收回长刀，走进洞穴。
“首领威武！！”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好厉害啊，我也想跟爸爸一起打倒入侵者！”少年渴望地说。
“瑞德，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一些，才能跟随我一起对付敌人。”首领笑着摸了摸瑞德·艾斯的头，便去将巨兽的肉分解出来，架在火上，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不少量的大餐。
瑞德看着首领健硕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认为父亲能做到的，他也可以。
于是瑞德操起工作台中制作的大剑，在风雪中不惧饥寒，经常一整天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偷偷去练剑。不知是与首领的血统有关系，还是其他原因，瑞德虽小但天赋异禀，展现了十分惊人的成长速度。日渐一日，瑞德的剑法愈渐成熟。
“爸爸！我回来了！”瑞德在洞口招呼道，“快看我带回了什么！”
瑞德的身后，是一只比自己大上几倍的恶兽尸体，身上的剑痕和狰狞的表情可以看出它死前也是反抗了很久。
“哦？瑞德已经可以自己捕捉到野兽了吗？”首领扭过头，笑着说，“还是个稀有物种呢。”
“是啊，杀掉它我可花了不少的力气啊。”瑞德拍拍胸脯，“怎么样？”
“比起你的炫耀，我更想让你看看我的战果呢。”首领闪过身，把手指向洞内。在人群中间围着的，是一只巨大的龙兽，它几乎塞住了半个山洞。
“哇——”瑞德跑过去，“这么大的龙，您也能猎杀吗？”
“它还没有死哦。”首领拔出小刀，“来吧，瑞德，帮我取一些素材。”
“素材？”瑞德接过小刀，不解地问。
“啊，这些极其凶恶的野兽身上的素材想必也应该与众不同，用来打造精良兵器。”首领蹲下身子，“大灾难之前的人类制作了三十件灵具，不过大部分都流失了，所以我决定亲手打造一批兵器，希望能够拥有同样的强大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瑞德看着巨龙，它的胸口还一起一伏，因为害怕频率十分紊乱，眼睛里也满是痛苦，没有了与体型成正比的凶恶。瑞德问：“爸爸，为什么我们不杀死它再取素材呢？”
“因为生物死后的尸体会迅速化为碎片，但掉落物一文不值。它身上的素材很多，在化成碎片之前我们根本取不走。”首领说，“来，瑞德，把它的脚软骨剔出来给我。”
“呜——”巨龙的眼珠转了转，看着瑞德，发出怜悯之音。
“可是……这也太残忍了吧？”瑞德有些不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残忍？在这个所有生命都在为自己谋生的世界，你还在想着对别人仁慈？”首领一把夺过瑞德手中的刀，“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和我一起诛杀野兽？！”
瑞德欲言又止，只好看着父亲把刀刺进龙的后爪中，划出一道一米长的口子，在脚骨上一刀一刮地剔下软骨。任凭巨龙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洞内。瑞德在此久久不绝的惨叫中麻木着。
剔出了龙软骨之后，首领又用刀扎进龙腹，惨叫声再一次响彻山洞。瑞德不禁一抖。
首领捧着巨大的龙胆，看着瑞德。后者心惊胆战，眼睛里尽是巨龙挣扎的样子，耳朵里尽是巨龙咆哮的声音，脑子里尽是巨龙哀怨的眼神。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对瑞德来说，她才是最亲最爱的人，可一个夜晚，三四只庞大的野兽冲进营地，肆意践踏，爪子一抬一顿，几只人类便入土而亡；牙齿一张一合，几只人类便一分为二。血如泉涌，雪与血同时飞舞，在夜里尽情挥洒。瑞德躲在枯木之中，瑟瑟发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野兽从腰部咬断。可母亲并没有放弃生命而立刻死亡，眼神中也是这种无助与恐惧，即使即将丧命仍旧保持一个求生者的样子。那几只野兽看着嘴中的小人在高举手臂，一时玩心大起，叼着半截的母亲兴奋地转着圈，没有给她最后一击，直到她流血过多，或者恐慌过度也好，那样被折磨死去。
“你没有理由对它们怜悯！你作为一个人类，若如此善良！瑞德！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你会死的。”
瑞德吞了下口水，手指紧紧地扣着冻土，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世界人类必须主动去争夺生存的机会，而不是坐以待毙。我们的先祖一路厮杀到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让我们给予其他物种怜悯的！现在上天让我们又坠入最低层，我们就必须把王位夺回来！”
“不！”瑞德一挥手臂，“爸爸，你根本就不是在收集素材吧！远古人类有工业机器！我们没有！而且龙胆也不是什么稀奇材料，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讲的那些借口骗不了我，你就是单纯地想折磨它啊！我们可以去打，去杀，可以挥舞手中的武器去干掉我们的目标。但我们不可以折磨它们——我承认，大自然的食物链就是强者吃弱者，但不去击杀而是折磨的话，我觉得那不是食物链上该有的生物。我们双手可以粘血，但——心最起码要善良一点吧？！”
“你在说什么啊！？”首领一巴掌打了过去，怒斥道，“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生存！这个世界的生存就是要残忍！无尽的残忍！！不残忍地对待别人，就是留机会让别人残忍地对待你！！！你不配拥有武器！你没有资格和那些巨兽战斗！”
“我可以！我的剑术允许我活下来！”瑞德反驳。
“不是剑术，是你的心！”首领说，“你的心太过善良，战斗的时候很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
“那如果我能证明自己可以呢？”瑞德拔出剑。
“那就去杀死十只巨型蜥蜴，拿着它们的眼睛回来！”首领大声说。
“不，我是不会那样做的！除了对方是食物，是仇人，是入侵者！否则，我不会对无辜的生命下手的！”瑞德拒绝。
“哼，也好，你自称剑术高明，可也是有很高几率死在巨型蜥蜴手中。”首领正对着瑞德，“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如何？”
“怎么看？”瑞德顿了一秒，问。
“和我较量一下，如果你能打倒我，或者在十分钟内不被我打倒，就算你的剑术合格，我同意你去战斗。”首领下战书，“如果你败了，你就闭门不出，给我好好反省！！”
人们哗然。
瑞德举起剑，缓缓地说：“好。”
首领褪去皮毛衣，拔出大剑，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有种不被理解的酸楚。
“就算你是我的嫡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首领摆好架势。
“我会证明自己给您看的。”瑞德回应。
“上了啊！！”首领后脚一蹬，挥着大剑，冲锋上去。瑞德握紧剑柄，大喝一声迎击。两剑相撞，火星迸发，一时，瑞德滑出几米。
“喝！”首领极速冲来，转身一记挥砍。瑞德专注于防守，很快跟上父亲的进攻节奏，把剑横在胸前，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你的剑术不是很强吗？”首领从头顶跃起，重重将大剑劈下，瑞德则举剑格挡。呯的一声，风刃卷起，瑞德脚下的岩石凹陷下去，裂出龟甲一般的裂痕。
“您只不过是力量强出很多而已啊！”瑞德向后跃去，抬腿将首领的剑踢开，又顺势把剑推出，刺向首领腰部。后者转身一闪，舞起大剑，侧砍过来。
“只要能扛过十分钟就好了！”瑞德暗自想着，死死防守，专心化解着首领的攻击。
“就看看你到底能挺多久吧！”首领手腕一转，剑刃横扫过来。瑞德竖起剑来抵挡，又是滑出几步之远。
“好机会！”瑞德见缝插针，持着剑弯下腰横斩而去。不料首领弓下脚步，将大剑自下而上挑起，猛地把瑞德的剑击飞到半空，又飞来一脚正中瑞德的小腹，后者连连后退几步，半弯着身子，捂着小腹。
“这样都没倒吗？不愧是我的嫡子，这么坚强啊，你就这么想赢了我吗？”首领问。
“别忘了这场战斗的初衷。我是为了证明给您看，善良的人也可以去战斗！”瑞德大喊。
“接着！”首领抛来击飞的剑，“上了！！”
瑞德刚稳稳接住剑，就见首领持剑冲来，便向侧旁一跳，挥来剑刃。二人动作疾速，剑气成风，一阵阵金属碰撞之音，是两剑不断碰撞摩擦之音。
“喝！”首领撤回大剑，欲狠狠一击。瑞德瞳孔紧缩，剑刃愈渐离近，可速度丝毫不减。
“哈。”瑞德想起曾经一只巨蝎扫来尖尾，父亲猫腰闪过，在巨蝎还没来得及收回尾巴时，迅速出剑致命的场景。想到这里，瑞德便看穿其动作，在大剑挥来时迅速猫腰，回身一记回旋斩。
“什么……”首领吃了一惊，连忙收回大剑，可瑞德的剑刃已抵在腰上。
瑞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收回剑。
“咳啊！！”不料首领一脚正中其胸口，打个瑞德措手不及，仰头飞出，喷出一口血。
“我们约定的是把对方打倒才叫赢！”首领吼道，“这就是你的善良！即使是我你也应该下手，因为这关乎到你的尊严！你不能心软！”
瑞德咬着牙，拄着剑，在地上蹭出一段距离，重新站稳。
“我一定要赢！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能够与更凶猛的野兽战斗，我必须赢！！”瑞德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渐渐闪烁着红色，“我这就证明给所有人看！惨烈的战斗——与残忍没有关联！”
一声怒吼，瑞德瞳孔化为血红色，提起大剑，猛冲过去。
“哦！力量突然猛增了吗？！”首领不禁一惊，举剑迎击。这次，瑞德的力量跨越一层，配上他苦心修炼的剑术，这才占了上风。
“难道说潜意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首领这一分神，不料被瑞德捕捉，狠狠一拳将首领打飞。
“爸爸，是我赢了。”瑞德再说话时，瞳孔已恢复了黑色。他收起剑，鞠下躬。
“哼哼，没想到这小子是块战斗的料。”首领坐在地上，望着瑞德的背影自言自语，“好吧，姑且就认可你的善良吧。不过，瑞德，你还是没能知道我折磨那只龙的原因么……”
“爸爸，瑞德当时可能还小，应是记不得了吧。”一个深灰色长发的少女跑过来扶起首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时过数日，瑞德打磨好大剑，对那个深灰色长发少女说：“姐姐，我们一起去苔原捕猎一只熊吧，我还没有吃过熊肉呢。”
“好啊，正巧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呢。”姐姐放下手头制作皮毛衣的工作，站起身随瑞德一同走出山洞，向苔原出发。
苔原上。
“吼！”灰熊扬起熊掌，重重地掴来。瑞德高高跃起，熊掌拍了个空，还没能收回。灰熊抬头惊恐地看着瑞德。
“好机会——一击必杀！”瑞德高举大剑，蓦然劈下，将熊头劈成两半。灰熊半点挣扎没有，重重倒在地上。
“捕猎完成！”瑞德收回大剑，扛起熊尸。
“瑞德的剑术真是成长得赶快啊，而且还讲究一击必杀呢。”姐姐夸赞道，“对了，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嗯……没有，其实我本来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告诉爸爸即使有正义的心也可以战斗。”瑞德说，“而且，我不希望他折磨其他生物，杀就是杀，折磨是恶鬼才做的事。我们的妈妈就是被折磨而死的啊，所以我才……”
“瑞德……看来你当时是真的小，记不住了呢。”姐姐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瑞德不解地问。
“折磨我们妈妈致死的，就是那种龙。”姐姐低声说。
“什——”瑞德大吃一惊，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喘息声越来越重。
“爸爸让你一起去折磨那条龙，就是想让你来报个血仇，但没想到你们却为此争执起来。”姐姐说。
“爸爸他也是的，当时说出来就好了啊，害得我们还刀兵相见。”瑞德不理解地说。
“可能他觉得让你有一颗残忍的心，能够让你更好地活下去吧。毕竟你是我们家族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领的人呢。”姐姐很看好瑞德，“应该也是——望子成龙吧。”
“原来是这样……”瑞德垂下头，“真是怪我不懂事啊，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没事啦，回去把这只熊给爸爸，再给他道个歉。”姐姐站起身，“以你的剑术再加上他的教导，一定可以成为新的首领。”
“啊，好，正好天也黑了。”瑞德重新扛起灰熊，和姐姐一起回家。
路上，瑞德和姐姐越过一座小型山丘，却老远看见山洞里火光零星。
“着……着火了？！”姐姐尖叫一声连忙跑去。瑞德愣了一下，扔掉灰熊，也一同奔向山洞。
“这……发生什么了……”瑞德来到姐姐身边，扫视着满山洞的火光和尸体，不禁捂住了嘴。
“你们……可算……回来了……”脚边一个奄奄一息的族人说道，“山洞里突然……闯进了数百只僵尸……首领他……虽然奋力迎击……但双拳难敌四手……”
“爸爸！”姐姐看见倒在地上首领，欲扑过去。首领腹部数支箭矢，鲜血浸染，皮肤上满是牙印和血痕。
“别过来……”首领费力地说，“快跑吧……你们不是这帮家伙的对手……”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瑞德不肯离开。
“僵尸……没有感情的僵尸……它们不懂对同伴的保护……不懂敌不过的撤退……只会不顾一切地杀死……它们想要杀死的人类……”首领说，“所以瑞德……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别有怜悯之心……因为你的对手……从没有过……”
一支箭矢刺进首领的脖颈。
“爸爸！”瑞德和姐姐同时大叫，扭过头，是一只骷髅在弯弓搭箭。
“跑……”首领吐出最后一个字，再坚持不住咽下气。
“姐姐，跑吧。”瑞德一把拉住姐姐的手，刚转过身，却发现一群僵尸正步步紧逼。
“什么时候……”瑞德拔出大剑，决定背水一战。
“瑞德，我们需要在此杀出一个突破口了，如果成功的话我们还有生还的希望。否则，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了。”姐姐放开瑞德的手，拔出大剑。
“好，我们可都是首领的子女啊，就让我们来展现人类的尊严吧！”瑞德双手竖起大剑，反着火光。
“瑞德，活下去，成为让爸爸骄傲的人。”姐姐一字一顿地说。
“诶？”瑞德一时没反应过来。
僵尸已经围成一个小圈，猛地扑了过来。姐姐大喝一声，一记横扫破来一道缺口，猛推了瑞德一把。
“走！！”姐姐大喊。
“姐姐！！”瑞德万万没想到，瞪着双眼大声吼道。
姐姐眼中明显地闪着泪花，埋没在尸群中。瑞德抹了一把泪，饮恨狂奔，冲出尸群的包围。一部分僵尸咬开瑞德姐姐的喉咙，抬头看了看逃跑的瑞德又低头品尝；一部分则从地上爬起来，奋起直追。
“这帮家伙，真的一点恐惧心理都没有吗！”瑞德一边逃一边恨恨地说。
一条求生之路，瑞德感觉自己跑了一个世纪，直到精疲力竭，也终于跑进一口死谷，四面环山，再无逃生之处。
“呜嗷嗷！”僵尸们蜂拥而来，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烂爪，表情面如死灰。
想到死去的亲人，瑞德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他奋力攀上高岩，欲一鼓作气逃出生天。
“别，逃！”僵尸吐出简单的语言，一把抓住瑞德后背的衣服，用力将其甩向地面。僵尸们顿时聚拢过来。
“吃！！”僵尸张开大嘴，恶臭的唾液四处横飞。
“吼啊啊啊啊啊！”瑞德睁开血红色的瞳孔，大吼一声，一拳朝头顶打去。一圈红色气流排开，僵尸群瞬间爆裂飞升，流线一样摔在地上。
“都给我——滚入地狱啊啊啊啊！”瑞德浑身流满鲜血，双眸的血红色杀气腾腾，一圈圈红光盘旋而起。他举着大剑，手腕一转，剑刃抡成满月，红色风刃连连胀开。僵尸才刚刚跃起，便四分五裂，淤血冲天，死无全尸。
“吃！！！”僵尸们却丝毫没有动容，依旧摇摇晃晃跳了过来。只见一道赤影螺旋冲出，一排僵尸应声碎裂。
在淤血雨之中，瑞德刚刚抬眸，却发现一只拳头打向面门。瞬间将双手挡在脸前，拦下一拳，一排气浪扑向脸庞。
一双惨白的眼睛与瑞德的血红色之眼对视。
“没想到竟然还有生命力如此强大的人类！”海瑞扬手一发闪电，瑞德歪头一闪，回身一脚，却被海瑞双臂挡住。
“喝啊啊啊啊！”瑞德双手抱拳，从头顶狠狠砸下。一声巨大的闷响，却是打在了一张坚硬的翅膀上。
末影龙喷出一股龙息，一爪把瑞德掀入半空，又一尾将其重重砸在地上。沙尘四起，碎石崩飞，一个人形坑乍现地面。
“呃……”瑞德撑着站起，不屈地拾起地上的剑砍向末影龙。
“自不量力！！！”末影龙一爪抓住瑞德，狠狠甩向山壁。瑞德惊恐地看着末影龙缓缓走来。
“可怜的人类啊——”末影龙扬起爪子。轰的一声，一团紫色闪电在瑞德周围炸开，山体裂出巨大的裂缝，山崖上落石滚滚，地动山摇。
“末影龙，用力过猛了呢。”海瑞笑着转过身。末影龙也不屑地看了一眼瑞德，转身展翼，同海瑞飞离了山谷。
“轰轰轰轰——”山谷开始崩塌，瑞德倒在地上欲爬起，却被滚石和塌土掩埋起来。他身上的红光渐渐暗淡消失，山谷崩塌也愈渐停息。所有都恢复了宁静，恢复了战前的宁静。
就在瑞德昏迷的最后一秒，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人会怜悯自己。
时间回到现在。
狼族小窝中灯火通明，仅有的两千多名人类在这里比肩接踵，在绝望中展望希望。
史蒂夫、路茜和爱德文三人，靠在乔尼的窝边，坐在大门处，望着天上的月亮。
“我终于全都想起来了。”史蒂夫长叹一声，“失忆四年的我，终于想起来了从前的事……瑞德·艾斯就是我，我就是瑞德·艾斯……”
将普通人格和黑暗人格重组以后，往事突然就清晰起来了。仿佛瑞德的灵魂已与他一体，把所有的事实诉说给他。
路茜和爱德文看向他，但没有说话。因为史蒂夫的表情极其复杂，心思也十分紊乱，此刻只需倾听，无需多言。
“我曾经就因为心中的善良不被认可，所以才分裂出一个黑暗人格，来摧毁我心中的善良，以至让我的战斗力达到顶峰。”史蒂夫说，“当然，那之后我便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可现在，人格归一的我，将不再强大，人们口中的英雄，恐怕再也无法拯救他们了。”
“我宁愿让我人格分裂，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站在人群之巅。可若阻止瑞德，我又害怕失去你们……”史蒂夫抱紧自己。
“为什么你这么想让别人认可自己呢？”路茜问。
“因为……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孤独。”史蒂夫抬起头。
“孤独？”路茜和爱德文同时疑问。
“孤独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它让人不安，恐惧，焦躁，而且无药可医。”史蒂夫说，“我曾经失去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姐姐，可是我却活了下来……这样我就是一个旧时代的弃婴……一个跨世纪的孤儿……因为这个时代我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不像你们，也许和我一样失去了父母，但你们有师傅，有挚友，可我……不能得到认可就注定孤独。”
“史蒂夫……”路茜有些心疼。
“当我醒来时，感受的不是重生，是冰冷……陌生……无助……那种独自一人在山谷中的孤独，就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埋没。”史蒂夫摇摇头，又苦笑道，“可是还好，我遇到了布拉德大叔，我遇到了塞斯，遇到了约汉、辛格、村长、骑士长、王……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真的很快乐，可上天却如此捉弄人。让一个个重要的人离我而去……如今，昔日的身影……一个，一个，一个，全没了。”
史蒂夫忽然感到了一种死寂，一种身边再无陪伴的死寂，大地之上仅存他一人，满目孤独与萧。孤独正如大雪一样，吞噬着他的体温。他再也忍不住，抬头流泪。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冰冷的史蒂夫紧紧抱住。
“可是你还有我们啊。”路茜在他耳边轻声说。
“没错，我们是一辈子都无法割舍的同伴。”爱德文把胳膊搭在史蒂夫的后背上。
史蒂夫扭过身，张开双臂，一把将二人拥入怀中，涕泪交零。
“你们俩……答应我……不许离开……永远不许离开……”史蒂夫紧紧抱住二人，生怕一放手就会消失。
“好，我们答应你。”路茜答。
“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爱德文坚定地说。
“我想他们了……”史蒂夫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真的，没有他们，这不叫生活……”
那些浸泡在欢声笑语和吵吵闹闹中帝都和村落，不在了。
那些制造欢声笑语和吵吵闹闹的人们，不在了。
正沉浸在悲伤当中，爱德文突然站起，把手伸向史蒂夫：“来吧，是个男人就别哭哭啼啼的！拿出你的勇气与信心，给最后的人们看看，让他们认可你！”爱德文顿了一下，“对吧，瑞德·艾斯？”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随即伸出手拽着爱德文站了起来，像一个被打倒的巨人一样站了起来。
“你好像叫错名字了哦，我可是史蒂夫啊。”史蒂夫微笑着说。
路茜和爱德文惊喜地看着他，看来史蒂夫已经决定抛开过去，重新投入到今后的生活了。同伴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是他们最大的欣慰。
“我们可以被生活打倒，但我们也可以选择是否重新站起。大叔，爸爸，我会成为你们骄傲的人的。”史蒂夫望向璀璨的星空。
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他们彼此依存，互利共生，才会让生活变得有意义。当人类孤身一人时，那么内心的一切坚强、欢乐和幸福，都会被通通打碎。
愿所有孤独的人都被温柔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