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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是省油的灯

“考得咋样?”刚进家门,母亲就问。天已经黑了,父母干完农活,在天井里凉快。

看着父母脸上平和的神情,吴若水倒不知怎样回答才使父母满意。

“不怎么样。”吴若水的心情有些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刘爱国牵着李小芳的手一块坐客车闹的。

吴若水只能这样说。如果给父母的希望越大,希望没有实现,失望岂不是越大。如果说得越没有希望,到时考中了,父母岂不是更高兴?

“好歹能考上。不光能对得起这三年的粮食,咱走在大街上脸面也光彩。”母亲说。

“这个现在怎么能知道。只要没有准信,咱可别装么。”父亲有些含而不露而已。谁不希望早些知道。

望着过早驼背的父亲,吴若水不说什么,只是心里说:“这头一年高考就考上?我能是那块料么。唉,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

“考得怎样?”

只要出家门,只要遇到熟人,都这么问。作为农村的学生,吴若水心里明白,这是礼貌性的问话,无须回答。类似修辞的反问。噢,不,李青蓝倒是真切的,吴若水的挚友,一块长大的同村伙伴,现在省城读中专,已经是吃国库粮的人了,单等毕业安排工作。

漆黑的小屋里,墙上挂着人造革提包,一角放着土豆,一角放着化肥,另一角是木板搭作的床铺,窗户跟前的破桌子上放着的是吴若水的累累战果——一摞一摞的高中课本和各类高考模拟试题。不出高考成绩,这些课本和模拟题谁也不敢处理。

这就是吴若水的现实。

眼镜放在桌子上,人横在木板床上。

“虽说头一年考上的不多,但谁不希望一次就考上……”吴若水不能不想高考的事。此时,除了高考的事,也没有什么事可想。李小芳的事,似乎已经忘却。

农活已忙完,只好闲着。父亲的手工编织活吴若水也伸不上手。三年的高中生活,一无所获,只想睡一觉。太累了。

头沉沉的,不想起,天显得更热。

“水子,水子在哪呢?”李青蓝就像进自家门一样,手里提着乒乓球拍,吆喝着就走进来,“一猜就知道你啃床板子。走,走,出去转转。”

一见李青蓝乐呵呵的样子,吴若水似乎有些受影响。难道高考不成,自己就不活了吗?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否则,三年的高中可真白上了。要知道,在农村能上高中,也算是高学历了。想想三年前刚考上九中时,吴若水的父母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吴若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这身手不赖,还真是练过的样子。”吴若水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是让李青蓝往后倒了几步。

吴若水拿起眼镜,说:“你倒是潇洒了,哪里知道别人的痛与苦。”

李青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各种课本,说:“都是过来人,别和自己过不去了。当年我考中专时,你咋不说痛与苦了。走,打乒乓球去吧。”

“我那点水平也叫打乒乓球吗,你可别笑话我了。”吴若水说。

“啥叫会打,啥叫不会打!就知道睡觉,再睡可真成猪了,到时哪个大学敢要你?”

“可也是,就当出去凉快凉快吧!”

吴若水与李青蓝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天,热。村中的街上没有几个人。

吴若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以省去打招呼的尴尬。两人来到村小学打乒乓球。

毕竟心里有事,吴若水玩也无兴趣,况且只有俩人打球,还是两个男的打球,缺少气氛,缺少情趣,乒乓球活动早早结束。

吴若水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碰到的高中大师兄刘爱国。俩人一出村小学与刘爱国走了个对面。

“水子,那天急着坐车,没来得及细问,考得不孬吧?”显耀的成分很高,刘爱国点上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并不是有烟瘾。多数考上的大学生,都自觉地抽上了烟。这似乎是成功的标志。

“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国子,你看我是头一年就考上的料吗?”盯着大师兄那近似平光的镜片,吴若水没有多少好感。虽然自已也戴着眼镜。

“该差不多吧。听说今年的题不难。”刘爱国听吴若水说够呛,心里竟然无端凉爽起来,毕竟自己复习了三年才考上,专科也是大学。倘若吴若水当年就考上大学,那是刘爱国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吴若水也复习几年考上,刘爱国心里会更平衡一些。

“不难,得看对谁来说。平时就考四百七八十分,正常发挥肯定上不了线。”吴若水四处瞧着,根本不正眼看刘爱国,所以也没有觉察出刘爱国脸上的变化。不在一个层次上,吴若水怎么也无法挺直腰板。

李青蓝站在一旁也不搭茬,一手拿乒乓球拍当扇子慢悠悠地扇着脸,眼则直盯着刘爱国的烟。估计是嫌刘爱国没有让他,哪怕是礼貌性的。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毕竟,都是在外读书的学生,也都算是村里的成功人士,如果说不认识,那肯定是说瞎话。

好热的天。

“水子,原来你和小芳一个班,我还一直不知道。高考时,你照顾的不孬啊。”刘爱国吐了一口气,有些质问的小意思,语气中透酸味。

“噢,国子,原来你和李小芳也是同学,我也一直不知道。她坐我的洋车子可从来没有说起过。真要说和你是同学,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骑车带着她吧,怕你知道了不好意思。叫她自己走着去考试吧,天太热,于心不忍,我又不好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吴若水笑了笑。

“你别多想,我俩就是一般同学,高考前非写信叫我到城里接她一块走,没别的意思。”刘爱国赶紧解释。

“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国子,我还真想的有的多了,你俩怎么是一班同学呢,你俩根本就是不一般的同学。”吴若水特意强调了“一班”和“不一般”。

“水子,你还真有意思,以后得离你远点。你是啥事也不落舍耗。”刘爱国把烟扔在地上,用皮凉鞋使劲蹍了几下。但是,皮凉鞋已经没有汽车站时的锃明瓦亮了,毕竟,农村的土路不是城里的柏油路。

“放心吧,国子,同学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明白。再怎么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吴若水说。

“水子,你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有枣没枣都打一杆子的事,你能放过?”当时吴若水送李小芳去车站的眼神,的确是不一般,作为过来人,刘爱国又怎么看不出呢,况且他还戴着眼镜呢。

吴若水赶紧辩解:“国子,你这就有点那个了,我敢情帮了忙还落不是了。这年月,好人不能当啊。”

刘爱国也笑了:“唉,水子,真是你想多了。你想想,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怎么着也得找一个考上的吧?可是,现在考上的女大学生,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家是城里的吧,人家找大城市的,家是农村的吧,人家找城里的男同学。大专的找本科的,中专的找大专的。你说像我这样的,不找原来高中的同学,找谁去?这也就是先预备着。”

吴若水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他不是大学生:“国子,这么现实?看来你和李小芳也是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李小芳考上还好说,要是考不上,直接散摊子么。”

一旁的李青蓝没有说话,但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对刘爱国的话还是比较认同的。

刘爱国说:“你以为呢?我复习两三年考上大学为的啥?我再找一个还是农村里的,就是我同意,我父母也不同意。”

吴若水想想也是,作为农村的孩子,考大学的目的是啥,谁都清楚。好不容易自己考上了大学,再回过头来,又找一个农村女孩子,这不是白折腾了吗。想到这里,吴若水对刘爱国的态度有些小转变。看来,考上大学也不是像外表那么光鲜。

李青蓝说:“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爱国似乎找到了知音,赶紧递给李青蓝一根烟:“对了,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上大学。”

李青蓝说:“我哪有本事考大学,初中专,在省财经中专。”

于是,俩人又寒暄一阵。

“等你的好消息,水子,到时得请客啊。”刘爱国转移话题。但是,这个话题是吴若水最不愿意说的。

“虽说是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但是,真要是考上大学,请客也合算。不过,你得先把去年的补上吧。”吴若水呵呵一笑。

“你看,我说你水子不落舍耗吧,这事你也记得?”刘爱国也笑了。

李青蓝就站在一旁,看俩人像说相声似的,不再多插话。

“找你去玩?还是等到有消息了吧。现在去,光看你的脸色,叫你在我面前享受念大学的自豪?”想起分手时的情形,吴若水实在是有些不爽。心里一定是含着嫉妒的成分。

“水子,趁着过晌午凉快,去地里拔会草。那块地你该是知道吧?连你嫂子的那块也拔拔。”母亲说。

“还给她拔?她又不是不在家。”吴若水老大的不痛快。

“你在家才拔几回草,这还不是头一回拔?以前你考学,就是拔草俺也不用你。现在不用学习了,拔点草还撅嘴摞脸的?这么大,该懂点事了!”母亲也有点心不顺。

“去,去,现在就去,都拔了还不行么!”吴若水好不高兴,提着眼镜溜出家门。只要不下发高考成绩,心情就不会好到哪里。无精打彩地来到自家的承包地,就有些火气。并不是天热的缘故。

“哟,大学生还拔草?!”正在放羊的村民柱子打招呼。称吴若水为“大学生”,绝不是羡慕,而是有些嫉妒。自己没有机会考大学,可又见不得别人考上大学。

“不拔咋办。考学又白搭。”吴若水对柱子说。

对于村民,在没有真正成为大学生之前,尽管有人称你大学生,你切不可作大,千万要谦虚。如果是刘爱国,那回话的语气当是另一番模样。

吴若水清楚自已的身份,也就清楚自己的地位。

“四只眼可比两只眼强多了。”看着戴眼镜的,柱子觉得稀奇,都快三十的人了。

“一个什么物!”吴若水暗骂。

吴若水顶烦别人喊“四只眼”,自己可以说。

“柱子,我要不是四只眼,可看不清你到底是柱子还是你赶的山羊。”

“你看,你这是说什么话。”柱子自计没趣,便走开了,和他的羊。

活干得不多,倒把吴若水累得够呛,回到家便一头扎在床上,“这样的日子是不好过!”

晚上,吴若水躺在床上,睡不着。不时有蚊子过来套近乎,说悄悄话,气得吴若水拍了一巴掌,拍得脸直发热。没有办法。这叫一物降一物。吴若水懒得再理它们。

如果高考落榜,难道也像柱子一样,种地放羊?吴若水不敢往下想。

等高考发榜的日子的确难熬,让人坐卧不安,吃喝不宁,找人打架的心思都有,所以心情特别差,看见啥都想发火。可是,要真发火,又没有资本。没有办法,吴若水只好听母亲的话,常去地里干农活。

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班主任曾经说,按照往年的经验,七月底高考分数就会发榜。7月26日,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了,吴若水向母亲请假,说是去学校看高考分数。

母亲准了儿子的要求,然后转身走进了屋里。当吴若水推出自行车,刚要出家门,母亲喊了一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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