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情捧着茶杯,并不喝,只低声道:“我听人说,二姐姐在豫郡王府已放低了身姿,可却抵不过那些小妾们的拿捏作耗,再来,二姐姐肚子一直没个动静……”在古代生活,千好万好,还是要肚皮争气才成。
忽然间,如情对于那些先天不孕的女人感到很是难过。在现代若是无法生养都要糟白眼,何况子嗣大于天的古代?
周妈妈又宽慰如情,“王妃就是个心善的,二姑奶奶平时候那样对您,也不见得您记恨她,反处处替她着想。可惜二姑奶奶入了魔障,总是不肯听您的劝。不过王妃也已尽了力,您又没欠着她什么,休要自责。”
如情摇头,“到底总归姐妹一场,唉……”大家都过的很好,就如善一人过的不好,对方家姐妹来说,也是个麻烦。
玉琴从外头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快人快语地道:“再是姐妹,但该帮的都帮了,烂泥仍是扶不上墙,也不能怪王妃您呀?”玉琴梳着妇人髻,脑后插了根镶红宝石的梅花玉簪,簪子垂下的流苏斜斜坠于髻边,一张较普通的脸儿却被衬出些许娇艳来。
周妈妈瞪了她一眼,“不是让你监管着膳房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玉琴嘻嘻一笑,把手头的果盆放到旁边的四角几子上,“刚才荷二姨娘差了人去膳房,说要吃腌鹅脯和一品熊掌,奴婢一口回了她,说鹅脯可以,但熊掌却是万万不能的。”
野生熊掌本来就珍贵,再加上近年来靖王府渐渐走低调路线,往年过个过,山珍海味上百车地拉进王府的景像已不复见,为了彰显勤家持家的美德,如情索先做出表率,以前一顿饭八菜一汤裁减为四菜一汤,并且直径十二寸的盘子也换成了七寸的小盘子,力争做到不浪费原则。今年此类珍品比往年少了一倍有余,正经主子都不够吃,哪还轮得到区区一个才进门不久的姨娘?
周妈妈撇唇,一脸厌恶,“都这么久了,这人怎么仍是不肯死心。”
荷二姨娘便是当初随如情一道进入王府的陪嫁品荷。自从被开了脸抬为姨娘后,如情赐了她一处院子,并拨了人手过去,规格待遇参照其他姨娘,不偏心也不倚重,与所有姨娘那般一视同仁。因李骁身边已有一位荷姨娘,所以品荷便被称为荷二姨娘。
如情淡道:“她还年轻,进门又最晚,还没学过正经的为妾之道,改明儿妈妈差了嬷嬷过去,好生教导她些。”
周妈妈眉开眼笑,在姨娘面前拿嬷嬷架子是她的拿手绝活呢。
天启十一年的春节,仍与往年那般隆重而热闹,甚至比往年还要隆重盛大些,皇帝想着宗室郡王们过了年就要各自去领地长住,日后想要团聚,亦是不容易了,是以隆重大办。
虽然亲王们对皇帝的“仁慈”好一翻歌功颂德,但气氛却一直压抑着。
望着一堆堆盛妆王妃郡主们那勉强的笑容,如情却在心里喟叹,站在亲王的立场,无端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受限制不说,薪水还少了一半,没有哪个能够服气的,也着实可怜。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这类不事生产的米虫成日吃着国库的粮食,早早打发了更好。
托李骁的福,今年如情还破例得到皇帝及太后下旨褒奖。
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两端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背面以七色图案绣祥云飞龙,两轴承玉的圣旨由慈宁宫内监亲自交到如情手上,上边端庄秀丽、圆润飘逸地写着:“方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入我天家,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温懿恭淑,素谦谨守礼,温良称著,持家有秩,教子有方,乃我天家媳妇之楷模,率众之表,特此褒奖,勉之,敬之!”另外再赏了十数箱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等物。
如情一边感恩涕零地叩头谢恩,一边从手上撸了个碧油油的绞金丝镯子不动声色地递给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道:“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罗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如情真过意不去。”
那罗公公咧嘴笑道,很是恭敬,“王妃客气了,但凡是往靖王府跑的差事,奴才乐意之极,乐意之极。”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后,如情拿着精美绝仑的圣旨来到太妃的嘉欣苑,太妃把圣旨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赞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主意。太后这是在夸你和骁儿做出了表率呢。”
如情故作不解,“媳妇寓笨,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太妃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在我面前,你就甭廉虚了。今年南方洪水肆虐,骁儿借口同为大庆子民,应当尽一份心力为由,主动捐粮送米的,并主动请缨随钦差前去南方治理洪涝,比起其他莫不关心只惦记着纳妾狎妓的亲王,今上自是瞧在眼里的。”
如情正色道:“王爷英明。然,若非父王母后自小悉心教导,王爷又如何能有今日?”然后她一脸自豪地微笑地道:“有夫如此,却是媳妇莫大的福气。”
太妃微微地笑道,深深看她一眼,“若非你在背后提点,骁儿如何能越发深得圣心?”太妃亲热地拉着如情的手,笑得很是欣慰,“我儿能娶到你,亦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情平时候不怎么显山露水,就连管家也不怎么上心,偏就这么个爱贪吃贪睡的主母,却把王府打得得井井有条。而自己的儿子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以往一得空就往外跑,很少呆在双亲身边,似乎外头的世界总比王府里精彩。自从如情进了门,李骁往外跑的次数少了许多,除非公务缠身,平时候都是呆在王府,并时常前来关心问候她。更让她欣慰的是这近年来皇帝针对番王的动作越发激烈,京中数十位宗室亲王无不受牵累,偏靖王府相安无事,虽说自己儿子眼光独到,但若没有如情的提点,恐怕也难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