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墨枝已经备好了狗肉火锅。这里叫香肉,吃不起猪肉牛肉的人家才吃这个。但听二奶奶说过狗肉大补,天真楼就加了这道特色,还真别说,点它的越来越多了。她回来时就带了些改好刀的,想让大家也尝尝鲜儿。
换了便服出来一看桌上就自己一家三口,墨菲就问:“墨叶呢,她也没吃,喊她一声。”
“我们那边也支了一桌。”墨枝正往滚开的锅里下着肉片,“二奶奶不用担心,饿不着她。”
“那把墨青叫来吧,陪二爷喝几杯。”墨菲又说,“你们那一桌都是女的,老的老,小的小,自去乐呵吧。”
墨青是林嬷嬷挑给她的隐卫,原本还有一个,可墨菲最近也没怎么出门,就让他先回去了。
“那我问问他吧,怕他不好意思来。”墨枝顿了一下,想起那个有些木讷的墨青,来了快二个月了,她就没听他说过话。要嘛点头,要嘛摇头,真怀疑是不是个哑的。
“只管去叫他,就说我让的。”墨菲也只见过几回,都不知道他平日藏在哪儿。
不一会儿,墨青跟着墨枝走了进来。十七、八的年纪,长得也挺俊秀的,就是脸有些白,大概总不见光的原因吧。还是墨菲强硬地让他见自己时露出脸来,才看到他的模样。
“行了,你也去吃吧。”墨菲冲墨枝一摆手,招呼着小木头,“墨青过来坐下。”
梁继其实对这个少年也挺好奇的。他好信儿地试过一天没说一个字,结果差点儿憋疯了,惹得墨菲打趣自己是贫嘴梁二爷。
墨青有些迟疑。他是天生的面瘫,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被林嬷嬷选上,送到姑奶奶身边的。
“愣什么呢,过来吃饭。”墨菲知道只有命令的口吻,他才会听话。果然,墨青听话地坐下来了。
“今晚这雪肯定不小,你也不用窝着值宿了,陪你二爷喝两口。”梁继给他倒了一杯,“老实说,我还真是怕你值宿,都不敢干什么了。”
墨菲白了他一眼,看了眼什么也不懂,吃得正香的丫丫,“又没正经了是不是?”然后冲墨青淡淡地说:“拿筷子夹肉,先垫个底儿再喝酒。”
自从知道梁继那几天因为知道有隐卫值宿才老实地不越雷池后,把墨菲弄得哭笑不得。她也不是那么豪放的好不好?隐卫就算是守,也是在屋外的,哪能猫在卧室里?
墨青自打来了后,就觉得姑爷不着调。听到墨菲的话,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虽不爱说话,却很有眼色,下肉,下菜,递沾料碗,除了面无表情没有动静,一点儿不输给墨枝。
墨菲也是有意要试探他的,见此满意地点点头。“最近墨叶墨枝总是出府,你也不用再隐着了,做明卫吧。再教二爷打打拳,上回那英姿实在够可以的。”
墨青愣愣地看她,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明卫?自己也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可是,会不会给她惹来麻烦?毕竟自己……
第二批织布机到货后,王安石正式任命下来了,没几天欧阳修离京,做了蔡州知府。墨菲亲自去送了他,司马光夫妇,富弼夫妇及不少的朝中官员一同亲至。墨菲送上自己亲手用蚕丝织的两个小背心,春寒料峭正好用得着,欧阳夫人只是拍拍她的肩头,笑了笑,没说什么,但眼底的感谢是满满的。但墨菲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不其然,之后一个来月,御史,谰官,甚至还有翰林学士在内,共计二十余名官员黯然退出政治中心,或外放,或致仕,包括很有名气的几位,比如程颢,孙昌龄等。
朝官大换血,王安石提拔了一大批人,沈括,蔡确,吕惠卿,曾布,邓绾,章敦等得到了重用,而冯京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知是不是与王安石有些相离之意了。
北宋自此开始了改革的步伐,带着一股子的破釜沉舟之势。王安石锐不可挡,朝中暂时也只余司马光等少数几人还坚持咬着新法为祸不肯松口,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思。
墨菲安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越发的沉默了。虽然铺子都增加了赋税,但也还能过得去。毕竟再怎么,这京城有钱人还是不缺的。天真楼的生意照样红火,新贵们也以来这里呼朋唤友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越来越多的贵妇也喜欢相互请客,预约贵宾室,与闺中密友聚会,同时帮着闲赋在家的相公们相互通气。毕竟致仕后,也还有些人并未离京,耐心地等待着被重新启用,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说到底,士族的力量不可小觑,他们与富商们联手,共同抑制新潮的变革。当然,这是私下里的活动,但皇上对此动态知之甚详。
墨菲虽把听来的这些都归纳总结后报给赵顼,但敢同时劝阻他不要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以免引发更强烈的矛盾冲突。除了增加改革的难度,于事无补,不如知晓后,想法子缓和冲突。
因为织坊名誉上还是属于梁继的营生,墨菲丢给杨大几张能想得起来的面料织法,还有几种这时没有的漂染技法就不再关注了,任他们搞去。她常着了男装满城闲逛,不只天真楼收集情报,市井间也有不少探子,甚至连外府也培养了一些,这些费用,都是赵顼拨私库支持着。
曾布等一些官员已经宣扬完农田水利法回来过一次,没几天就又去落实,就连沈括,也因做了三司使忙得脚打后脑后。不过,他倒是时不时地派人送来小帖,问些财务上的问题。墨菲能答的便写上自己的想法,不确定的便不理会。他那职位,如户部尚书,掌管着全国的财务,一句话说错,便会带来滔天的麻烦,墨菲还是很谨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