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消毒水味总是那么刺鼻,江楚艰难地撑开眼皮,说不出话,血液早已呛进喉管,铁锈般的血腥味充斥着江楚的口腔.喉咙里倒灌着风,发出“嗬嗬”的似破旧抽风机的声音。江楚看着自己的指头,数着算着自己这辈子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数到最后一个指头,悲哀得发现,似乎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病房里就剩下江楚一人,原本这儿是有三个人的,旁边那床的老爷子,前两天去下面报道了。还剩一个中年人,就昨天,晚上,拔了氧气罩,走了。
现在,也轮到自己上路了。
江楚自嘲的笑了笑,他这辈子确实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如果说扶老太太过马路,孝敬父母,爱护弟弟妹妹算的话,那他也勉强算一个老好人了。
病房里的常看到的护士阿芳不知道去哪儿了,江楚垂下眼帘,依稀可以看见门外有着什么声音在响。直到这一刻,江楚却突然感到一丝平静,有些凄惨。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却又显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让他想到了自己早已年迈的母亲和那疼爱自己的姐姐。
江楚从没想到自己走的会是那么的凄凄惨惨,看着病床上那透过的一摞阳光,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团狗屎。
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终究就注定江楚的人生就是这么短暂。说到底,相信命运,只不过是对人生的无奈及妥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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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犹沉浮于黑暗中,江楚仿佛就在一条漫长寂寥的长廊上行走。精神上的不适感逐渐将让江楚有些烦躁不安。那种感觉不是受伤后的疼痛和虚弱,而是从灵魂里透出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弥留之际,江楚在病床上那般浑身发冷无力。
浑身虚软的感觉,让人乏困,江楚感觉自己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江楚还是觉得很高兴,至少代表他还活着。只是很快江楚却又恐慌起来,这条长廊不知走了许久,还是没到头。现在发生的事情,超脱了他的认知。什么最可怕,未知的最可怕!
走了不知许久,等到江楚都快要麻木,濒临崩溃时,江楚在长廊边发现了一个十来岁的年轻人,身影有些暗淡。他就那样缓缓走着,不停地走,就好像如同毫无意识的丧尸。
江楚强行快几步,扶起年轻人,一接触,突然江楚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似乎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年轻人的一切,他的姓名,他的生平,甚至他的思想。
“你是……啊,我知道了,一个来着异世界的朋友。”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江楚灵魂响起,“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命不久矣的可怜虫罢啦……”
声音有些调侃,但透出了一股子悲凉,江楚能切身的感受到那种不甘与失落。
“哈,来自异世界的朋友,我已经坚持不下去啦。如果你还能坚持下来的话,替我活下来吧。记着,我叫雨果.兰开斯特。”
身旁的年轻人身影越来越暗淡,化作点点星光,朝江楚涌去,然后瞬间炸碎。江楚感觉灵魂深处,好像多了一份烙印,就好像被撕裂再重新组合在一起一般。
不知过了许久,江楚瞥见了一丝亮光。江楚心中猛然一惊,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头脑中莫名多出一段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从幼年到成人,以雨果.兰开斯特为名的十几年的人生岁月留下的痕迹短暂琐碎而完整。但这份记忆却并不是现代的世界,而是穿越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陌生人的短暂一生。
雨果.兰开斯特?
江楚理了理思绪,但脑子却是一团浆糊,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江楚,还是雨果.兰开斯特。
他吃力的想睁眼看看周围的情况,但眼皮却如有千钧之重,怎么也睁不开。江楚用尽了浑身气力,也不过让眼皮动了么一两下。
“老师!老师!快来,快来,他醒了!”
一个惊喜的呼声随着江楚眼皮的微微颤动而响起。声音有些清脆,还有着甜甜的娃娃音,而后一片杂声响起,床边又多了两个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其中一个显得很激动,话音中满怀着惊喜。
江楚能感觉到身旁三人说的竟然完全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一种语言,语音圆润柔滑,有几分法语的影子,但又带着汉语的一丝抑扬顿挫的腔调。
‘看来是我是穿越了?’江楚联想起脑中多出来的那个叫雨果.兰开斯特的记忆,他很清楚,应该是那个人让他活了下来,“哥们,你放心,我会代替你活下去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雨果.兰开斯特了!”
只是分隔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和姐姐,现在又怎么样了?也许当她们知道自己早已离去,大概会悲伤欲绝吧。
纷乱的思绪不断纠缠着雨果不多的一点精力,很快的,他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
再一次醒来,雨果是被身旁传来的声音所吵醒。
“安度因,你真的做好决定了?泰伦斯已经成为了帝国大主教,你这样做会惹怒他的。以他的权势,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你的。”麦尔斯看着这个多年的挚友,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就是太过于固执。
“麦尔斯,你知道的,早在40年前,安度因就已经死了。”身旁的一位老人早已不复当年风光,变得朽朽老矣,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就为了这么个小家伙,值得?”
“值得?我也不清楚,也许吧。你呢?”
“我明天就离开,我们和你们人族的矛盾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按耐不住,我得回去看着他们。”麦尔斯瞧了一眼床边的雨果,缓缓说道,“他这副身体熬不住多久的,他的灵魂就像一个漏斗。我的生命魔法,加上你,即使有生命树枝,也只是暂时减缓了而已。你明白的,生命树枝虽强,却只能增强灵魂强度。”
“我知道,我准备去十万森林看看。”安度因的语气不置可否。
麦尔斯眼睛一凝,足足凝固了片刻,眼神异常复杂,“罢啦,罢啦,我就再帮你一次吧。五年,我的本源秘法能够维持五年,剩下的就看你的啦。”
麦尔斯走出房间,刚跨过门,突然回头问了句:“那他接下来去哪儿?”
“我不知道。”安度因楞了一下,“他离不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