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流河缓缓,时间亦仿佛静谧。两年弹指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六月的伦敦,阳光并不灼热,只是一圈一圈轻薄的光晕,泛着灰蒙蒙的雾气。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松落落是乳白色的石头墙面老房子,不过三到五层高,巨大的圆形立柱,哥特式的尖顶,以及墙体上精美的雕塑,落落典雅又斯文。唐宁街10号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边,马路很窄,弯弯曲曲,不时有红色双层的公交车、老款黑色方头的出租车、小排量的两厢车缓缓而过,古老得很性感,妆虽旧亦动人。
下午两三点,泰晤士河畔笼起渺渺的金色光辉,波光生动而粼粼。小姨的咖啡店已经开张,岸畔几张稀稀落落的黑色木桌藤椅,飘弥出新磨的咖啡豆的淳香,橱窗里精致的各色慕斯、欧培拉摆放得很漂亮,方桌旁坐了稀稀拉拉几个客人,脸上神色映着斜阳余晖,慵懒,闲适,温和。
妈妈这两年跟着小姨学会了磨咖啡、做甜品,我是她最忠实的小白鼠,从苦到胃酸,甜到粘牙,终于过渡到中规中矩,色味俱佳。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真正放下碎裂过往,但至少,她现在脸上神情,平静而安谧。
徐uncle这个月年休,照例这个点来,照例点了一杯妈妈现磨的手工摩卡。他是新港O记督查,身正腰直,平素是很硬朗周正的正气长相,但穿着休闲卡其风衣懒懒坐到那里,却很有点英伦范儿的绅士腔调。
我妈磨咖啡很有一手,口感极其的不稳定。有时候喝着就还行,有时候端出来呢,看上去黑漆漆的还真是咖啡,但一喝下去,就不时泛出一股烟油子味,像烟头泡水,活脱脱折磨人心的双面娇娃。
这款咖啡被她卖得几乎快绝版了。但这个徐uncle是例外,他跟妈妈同事数十年,想来见识得广,喝得惯这种苦头。我妈被警队停职内退来伦敦后,他逢得年休假期,都会来讨个三两杯。
在店子内,我直对着妈妈眨眼睛:“妈,以后我也要找徐uncle这样的男朋友。有款有型,温柔妥帖。最重要,十年不悔,一心一意,还喝得下你油烟子味的黑心咖啡。”
小姨亦是笑:“我怎么就没有姐姐这样的桃花运。大英帝国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么?说起来,我亦单身这么多年。。。”
小姨跟姨父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堂哥在伦敦开着小小的咖啡馆,堂哥好容易长大成人,却入职国际刑警,去年被派往摩洛哥。
妈妈就打趣她:“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追着你身后做牛做马的,你是眼睫都不肯垂下多看一眼。”
端着咖啡出来,徐uncle笑得很是好脾气:“我猜想,今天是个好口味。”低头喝了一口,抬起眼,却对着我直笑:“子颜,你的卡布奇洛先生来了。”
我抬起头,就看到金色碎阳下霍司翰那张春风和煦的笑脸。他嘴唇的弧角生得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笑容,像是三月的阳光徐徐从云层里拨开阴暗,飘飘渺渺直射人心,显得温和又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