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仑山顶,静花坡上。盘根错节的老古树枝桠伸展,伴随着流水般清灵的泠泠之声,一簇簇淡黄色的花朵从枝头绽开,将一树的绿叶掩盖。
花开有声,落地无声。
身着淡蓝衣裙的少女,站在树下,看着满树繁花,轻轻伸手触碰古树粗大的树干,喃喃自语:“白泽说你极具灵性,花朵百年难见,没想到今日你竟开了。”
阳泉大帝登基已近三万年,三日后乃其五万岁的寿辰,天宫宴请各方仙人,为天君贺寿,玄七身为西海的四公主,自然是在受邀名单之中。可此次一别,再来这昆仑仙地,就不知是何时了。
惆怅间,一头通身雪白,猛狮般的神兽已立于玄七身后。玄七察觉,转头,轻轻的笑着抱住了神兽,“白泽,我就要走了。”
神兽用脑袋蹭蹭趴在自己身上的玄七,开口道:“当初常曦神女将你送来此地,想借着此地的仙气助你修行,没想到,三百年过得竟如此之快。”
当初见到玄七时,她还是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满身青紫,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秀秀,白泽不禁叹到“想来也算不负常曦所托!”
玄七出生时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满身的青紫斑块,又瘦又小,呼吸也是孱弱,后来竟连人形也维持不住,看着冰床上萎萎缩缩小蛇般的玄七,西海一家是忧心万分。玄七阿娘与阳泉帝君的正妃素来交好,便托她请了天上司药的星君来看,可却查不出什么病症,只说是戾气太重响及了身体,身上的青紫斑块并非胎记,乃是戾气所生。星君道戾气难消,便只开了些补养身体的药。
身为神仙,生来却带了一身戾气,这传出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为避流言,玄七父王亲自出面,奉上顶好的明珠,请求司药星君严守此事,对外只宣称公主抱恙。
玄七阿娘与常曦,阳泉正妃三人同属一师门,素以姐妹相称,交情匪浅。那时常曦已经隐退,向天君请了座山,在山上干起了掌管月亮的活,因是古山,仙气颇足,再加之山中独有常曦一人,是以玄七阿娘便将小玄七送去了常曦处,请其代为照看,想以仙气化了这戾气。
常曦虽自愿请退,可独居山中日久也甚感无趣,便满心欢喜的帮了此忙。
玄七于常曦处长到近五百岁,身上日渐硬朗,只是一身的青紫不退。仙界有律,仙家子弟年满八百岁时要进仙班,统一教习,以便日后为天界服务,身份高者,更可回领地接替父业,维护天界安定。
看着玄七身上青紫未有丁点消退迹象,常曦不免有些担忧。此山虽是仙山,可荒芜日久,仙气不过略多于常处,要想凭此地仙气来将玄七身上戾气化掉,只怕有些不行。常曦想来想去,觉得须得另寻一仙气充足之地供玄七修行。
常曦便想到了华九云。
这厮在自己离职后不久,也离开了天宫,回了昆仑山。昆仑山可是个好地方,从前天尊在此教习仙法,仙家集聚,仙气充足,山上的草木鱼虫受仙气滋养,不少成精,还幻出了人形。现在天尊居于清微天,门下众多弟子多居于天宫,或回本地任职。总之,山上的冷清程度不下于常曦山。再加上华九云成了此山谷主,那就更不会有仙去到此处。将玄七送去此处再好不过!
一桩大事解决,常曦满心欢喜,让坐骑青鸟送了封信给玄七阿娘,便带着玄七去了昆仑山拜师学艺!
微风吹来,玄七耳畔的几缕碎发挠的脸痒痒的,她便迎风而立,看着眼前这一片宽阔景象。山下一片片碧绿油田,空阔原野中河水静淌,真是好不静寂。
玄七心中突生伤感,三百年间,这山上有了人形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师父一人,有时虽不免无聊,但却也过的逍遥自在,快活至极。
“可与你师父道过别了?”
“刚从老头那儿过来。”
“若让你师父听见,少不得又要气的在兀突泉水里泡上三日!”白泽忍俊不禁。
这兀突泉是仙泉,源头就位于昆仑山北面,其美容养颜保持肌肤活力的功效是天下独有。昆仑山谷主的年龄大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可偏偏是应了人间的古话——年龄越大越不服老。玄七若按辈分,用人间的称呼来看,一句爷爷前不知得加多少个太,怕是都到了老祖宗的份儿了。
那时玄七初来,见面时一句“爷爷”,愣是让这位自诩年轻的谷主丢下山谷外拜师的玄七,飞回谷中在兀突泉整整泡了三日,出来后拿着镜子端视许久,方对着小玄七道:“哥哥发丝黑亮,肌肤润泽,一身肌肉更是多少年轻小仙所不及,如此俊美,小玄七你莫不是还有眼疾?”
尽管当时玄七满身青紫未退,一张脸颜色深沉的很不容易让人看出面色,可哪一记白眼也的确是很难忽视了。可贵的是谷主他老人家并未理会来自一个幼年小仙的鄙视,仍然气定神闲,恬不知耻的再次强调道:“小玄七,你可还未好好拜见哥哥。”
也只因玄七当年十分年幼,仍然十分善良,看着桐花镜上那只泡的发白的手,心中不忍,只得妥协道了一声“九云师父”。
许是终于察觉到玄七违背良心的痛苦,华九云便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个称呼,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落差,玄七在修炼过程中可是吃了些小苦头。
这方说到此处,玄七也不置可否的笑了,这才终于坦白:“其实老头看起来不老,我当日喊他爷爷,全因常曦跟我说过,老头最怕别人说他老。我便想以此来戏耍他一下罢了”
“哦,小玄七,原来你和那老太婆是嫉妒本谷主的美貌!”风猛的变了方向从玄七耳侧吹来,玄七回头,便瞧见半空中赫然立了一着青衫白褂,单手扶脸,仰望青天沉醉于自我美貌的...华九云...
“九云师父...”玄七忙行了个礼,讪讪问道“九云师父不是即刻要出远门寻贺礼吗?怎的....”
“想到小玄七今日便要离开为师温暖的怀抱,回老太婆哪里,为师心中便为你感到万分悲痛,为了小玄七,为师也只能勉强自己,与那老太婆见一面了。”华九云飘了下来,脸上显然是悲痛的表情。
玄七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老头,明明是想见常曦,却还偏生说出这么一通话,可奈何自己着实是十分善良,又怎能戳穿他,弗了他的意呢。玄七忍不住低头一笑,抬头时俨然仍带着笑意。
只见玄七眨眨眼睛,眼波流转间已收起面上神情,变的一脸感动:“九云师父如此待徒儿,真让徒儿不知如何报答。不过您请放心,徒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师父还是切莫耽搁了行动,贺礼要紧。再则,师父若有什么话需要吩咐,就尽管告诉玄七吧,玄七一定替您带到。”
“不打紧。有些事还是得麻烦为师亲自做才可放心,尽管见到老太婆令为师十分头痛,可为了我的好徒儿,为师便牺牲一下自己吧”华九云大义凌然的一挥衣袖,背手而立。
“师父...”
“莫需太过感动,毕竟师父是这样一个既倜傥又善良的人!”春风暖阳下,华九云轻闭双眼,又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陶醉中。
“也好,那就麻烦师父亲自与青碧交谈了。”
“青碧?”
“常曦今日有事,是以安排青碧来接我。”玄七眨眨眼睛,满脸无辜,单纯无害。
华九云睁眼,恰见天空一只青鸟飞来,鸟背上确无一人。
“嗯——徒儿啊,想来你已这般年龄,也不需为师再为你操心。贺礼事大,为师还是先寻贺礼去了。”话毕,便朝来时方向飞去,玄七看向这俊秀的背影,似乎从中看到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有,若再敢背后喊为师老头,我便捉你回来,把整个昆仑山上的荒草杂虫全都清理干净———”
尾音渐远。
玄七挥手:“师父保重——”
二
常曦与华九云的孽缘还要追溯到四万年前。彼时老天君尚且在位阳泉大帝还未登基,常曦与华九云仍在天宫任职。
二人虽同属武将范畴,却也不过是见面礼貌问好的交情,并无甚私交。再加上二人当时风华正茂,各有各的心思,是以全身自带高冷光芒,乃为寻常小仙所敬而远之。
正如华九云所自我满足的,他的确是有一副好面容,可奈何这好面容招惹桃花太多,却也着实给自己添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像宫娥们摔到,总是恰好倒在华九云身上;宴席间倒酒,总是不小心洒到华九云衣裳;沐浴更衣时,华九云更是得小心掩护这具白花花肉体……总之,借机抛个媚眼,小手娟抚摸一下华九云胸肌,亵渎一下华九云美好的肉体等等,给喜欢被众人崇拜却又不喜与人接触来往的华九云可是添了些许烦恼。
用人间的经典语录来说,华九云喜欢做的是个只可远观欣赏而不可近处亵玩的不食仙界烟火的神仙。
那时天宫有神名曰南渊,其态凛凛,其貌堂堂,为神温和,心却清冷若冰。南渊本属清微天玉清境,神界仙界融合统一时,被在位天君邀来协助管理天界,总之,身份高,资历深,再加上战功赫赫,被天宫一众仙人所崇拜敬畏。
尽管现在天界神、仙早已是其乐融融,共以天君为首,南渊也不似从前那般令人觉得距离遥远,可华九云的遭遇的确鲜有遇到。
这并非南渊魅力不足,相反,许是魅力太过的原因。
早期,确有些仙娥采取过行动,可不管怎么勾引,南渊总是清清冷冷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就拒人于无形,屡试屡败,这让一众仙娥们很是有泪哭不出,一致安慰自己,南渊大大无欲无求不好女色。后来,老仙娥们心如死灰只好放弃,新仙娥们继承老仙娥心得,也就干脆不去尝试。
是以,同为帅神仙,南渊可就比华九云轻松多了。
而因为这一点,南渊一度成为华九云偶像般的存在。
看着南渊,华九云突然顿悟:是清冷啊!于是,冷若冰霜的眼神,不苟言笑的面容,成了华九云的追求,日日苦练的他,终于,有一日,在小仙娥向他非礼的时候用冷酷的眼神将其驱退了。
华九云很高兴,在他心中,自己已经领会到了南渊的性子,并成为了一个清冷的神仙。
可他不知道,故作的姿态在别人眼里总会有些变形。据说,哪位被华九云用冷酷眼神击退的小仙娥,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混沌状态,她始终无法相信,帅气逼人的华九云会漏出那样一种凶狠的目光,像极了……武曲星君殿门外的……那只……看门恶犬!
尽管模仿的道路并不成功,可华九云走出了自己的风格,并且心满意足的坚持了下去。
而对常曦来说,身为女神仙,且姿色艳丽,很是符合花瓶的角色,做些类似舞舞袖,吟吟曲,寻处风水好地种种草养养花的闲事才是应景。可她偏偏属武将范畴,且职位不低,带领一众天兵,又有着自己独立的殿院。
那时候魔界早已被降服,正处沉寂。妖鬼两界虽与天界时有冲突,可全是小规模战争,常曦的军功实在是芝麻大小且屈指可数。
没有赫赫军功,却居于高位,这正是常曦的麻烦所在。她手下的将领们虽不明说,可言语举止间显然有些不把这位神女放在眼里。
常曦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虽对自己的领兵能力颇有自信,可如今正值太平,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证实这一点。为了镇住手下的兵将,本性洒脱好动的常曦也只好端出一副铁血女将军的形色了。
可奈何,常曦总归是女儿家,在天宫呆的时日久了,竟对南渊生出了情愫。
起因还要从某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说起。
那天正是老天君四子的满月酒,因逢耀月,天君便选在天宫东面的浮华宫举行。浮华宫依山傍水又处高地,附近有着一众仙泉美景,可谓是休闲享乐饮酒赏月的极佳场地。
宴会在晚上举行。
常曦前些时辰去了一趟青霄无极天,本想寻些稀奇玩意儿做个贺礼,可游逛时却察觉到了一丝妖气,细细追寻,发现此气甚是蛮横强劲,却又极其灵巧,捉它不得,与此妖气纠缠许久,还是被它逃了去。
这么一耽搁,常曦赶到浮华宫时,宴会已经开始。
八音迭奏,轻歌曼舞,一众神仙正是欢心。
想来自己此时进殿,下面的小仙不免又要行礼,坏了大家的性质自己也觉得麻烦。常曦便示意门外小仙无需通报,打算悄悄从席后溜进去。
整个大殿阶梯状分了三层,常曦的位置在上游,不免要经过下面许多仙者。常曦小心翼翼向前走,在左脚踏上第二层最后一节台阶时,恰听见了身旁两位仙者的交谈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一时好奇,常曦往墙边花瓶处移了移略略做个掩护,便挺直腰板自觉正大光明的听起了两位仙者的谈话。
“老兄所言甚是,如今天庭安定正值兴盛,实在令人欣慰,可这领职的神仙也的确不能太过随意。”一位白胡子仙者点头向身旁的一位黑衣仙者随和道。
“天君终究年龄大了,这任人上竟是让人琢磨不透,你说那常曦神女,一介女流,如何配得上这……”
“哎!老兄……”
白胡子仙者及时拉住了这位慷慨激愤的黑衣仙者的衣袖,严肃的看着对方眼睛,摇了摇头,止住了这场谈论。一声叹息,二人不再言语,又碰杯,欣赏起歌舞来。
常曦挪到座位,与旁几位神君略做寒暄,便兀自的喝起酒来。
常曦饮酒之暇,不免又回想了一下两位仙者的身貌风姿,想的其中一人应是武德星君,又略一推算,心觉另一人应是破军星君,这么一想便在心中又记了一记。
几杯酒下肚,兴致上来了,性子也上来了。方才两位仙者的话若有似无,却又牵牵扯扯出一番愤郁,常曦只觉心中沉闷,便寻个档儿离了宴席。
酒兴未尽,浮华宫的一轮圆月又大又亮,却又似带了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冷清。微风阵阵,轻化一腔愤懑,徒落惆怅。裙带在常曦手里晃晃悠悠,一会儿就拧成了麻绳。
灯影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发钗上的垂珠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常曦也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再抬眼时,已到了瑶光池。
瑶光池两侧长了些许短木,高低起伏的将光遮挡了不少。常曦择了处光面,正对着月亮,坐到了青花石围起的池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发钗,自言自语道“然只男儿执吴钩?”长久又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甚是失落的感慨“可吴钩在手,也怕是断于诗酒。”
“神女何出此言。”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常曦一惊,忙起身转头,见阴影处是南渊从池中假山后走了出来,心中一一紧,又归之平稳,欠身道了声“神君”,体态是极为端正。
南渊安步走来,走到常曦面前两步处,俯身弯下了腰。
常曦顺着南渊低头看去,发现地上亮晶晶的躺了支珊瑚珍珠玉发簪。这才意识到,方才一下太过惊吓,以至起身时将手中的发钗甩了出去。这猝不及防的突然相遇,常曦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见常曦面露尬色,南渊赶忙拱手作揖解释道“月色姣好,本不欲辜负,却无意听得神女心事,还请神女见谅。”
“神君既非故意,我又如何不饶人。酒兴所致,一时失言,倒请神君勿怪才是。”
南渊停停手,看常曦面色仍是带了几分愁绪,遂安慰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天庭景象正是大好,不是令人开心吗?神女又何必烦心多思,但需安不忘危,孜孜不怠。神女既自信不疑,对那些个言论不动声色淡然置之也就罴了。”
南渊将发簪交还常曦,拱手一礼道“天君宴席,不宜离开太久,神女也早些回去吧。”
柔柔月光之下,幽幽美景之中,好不宁静悠然。常曦看着南渊挺拔俊秀的背影,心中似是有什么被触动,痒痒的,涌出一股异样的欢喜。她很好奇,南渊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安静温和却又如此强大坚韧。看着南渊,自己的一颗心也像是找到归宿般静了下来,从未有过的踏实。
那日之后,常曦的目光便总是不自觉的围绕着南渊,且越看越是顺眼,心里越是满意。开始许是带着探究的意味,可时日一长,常曦里便感觉到:自己动了凡心了
天宫有仙名月老,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婚姻簿,童颜鹤发,掌天地间万人姻绿,凡人姻缘载姻缘簿上,仙者姻缘则需月老以三生诀启三生石。
常曦想求知自己与南渊是否有缘分,但碍于身份,实在无法直接请月老帮忙。一则此事毕竟关乎女儿家心事,情窦初开,在此事上常曦是没什么胆子的,二则若是被旁人知晓,那自己不免又要遭受非议。
常曦曾听人说过,月老宫内正殿西侧不远有棵姻缘树,将所求姻缘之人的一滴血滴在其使用过的一件物品上,以姻缘红线缠绕,一端系于自身手腕,再以一滴鲜血滴于红线之上待二者灵气相通,便取下红线系在树上,自会有片树叶飘下,有缘无缘便显现其上。
常曦思来想去觉得此法可行,打听许久得知南渊后日要去延寿星君的长生池里泡个养生澡,便打算那日化成伺候的仙娥,悄悄偷一条南渊的衣带。
可谁知延寿星君的住处与华九云相邻,两处住所间以山林草木相连。常曦为了不被人注意,特意从殿后的小门处潜进来,不巧却走错了方向,绕来绕去走到了华九云的住处。更不巧的是,彼彼时,华九云正在澡池子里泡的欢心。
水汽氤氲,常曦进门只见了个背影就已羞红了脸。遂赶忙低下头,匆匆的走过去,在池边放下备好的美酒,就赶紧告退,并及其迅速的施法变了跟模样相似的衣带。全程低头不曾敢多看一眼。
待出了门,常曦变出一只蚊子,几次尝试,终于吸到了华九云血,将蚊子拍到腰带之上,常曦满心欢喜的准备前往月老官。
突然一双手钳制住了常曦的胳膊,常曦惊恐,不敢抬头,只低头请安,变了个声询问:“神君有何吩咐?”
“我说你……”
不是南渊?常曦不自觉抬头,二人四目相接的一刹,常曦便挣开了华九云的手,施了个诀,赶忙遁走了。其实华九云并未认出常曦,只认为又是某个恋慕自己的仙娥,本想责罚几句,可看到常曦如此夸张无礼的举动,不免起了好奇。又想起那双眼晴,觉得神情气度虽含惊吓,却却是透着种大气,虽弯腰屈屈膝,可气质也不像是寻常仙娥,便更觉得宮门外鬼鬼祟祟的仙娥有着什么秘密。
华九云摩挲着腰间衣带,若有所思。
深夜,月老宮墙头外,一棵高大榕树上。
华九云枕着双手躺在树上,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绕有兴致的看着姻缘树下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的仙娥。
过了片刻,见常曦溜出宫门,去了仙娥装扮,大摇大摆的甩手前进。华九云飘下墙头,来到常曦面前几步远,偶遇般,惊喜的,惊讶的看着常曦“咦一一常曦君?”
“额…九云君?!”
“更深夜半,常曦君不在舍中体息,怎的到此处来了?”
“呵呵,随意逛逛……”常曦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说完此话也回了过神来,就接着顺势又加了句“毕竟维护天庭治安是我的责任。”
“哦?神女如此尽职尽责,真乃天界之福,只是……”
常曦刚得意于自己反应还算迅速且理由找的得当,又听见华九云话头一转,心下一阵警惕,趁着华九云故作玄虚的拖延之时,端庄沉稳又及其迅速无缝对接的低头浅笑,插口道:“神君客气了”。
常曦打断华九云后,眼珠一转,不慌不忙打量了华九云一眼,道“只是,九云君又怎会在此呢?”常曦面露疑色“此处似乎并不在九云君的治辖范围…”不给华九云回话,常曦又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月老宫,满脸理解的笑笑“此处治安极好,九云君尽管放心。我便不打扰九云君了,告辞。”礼罢,施施然的走了。
一出独角戏演的是生动又完美,背着华九云,常曦嘴角止不住的扬了上去,暗暗为自己的机智感动,同时又有些余悸,双手在胸前紧了紧,步伐略加了些力度与速度。
而华九云转头瞧着常曦如无其事的离开,想着方才她一本正经的将事情栽倒自己头上,一时语塞,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可真是……理直气壮的很啊……有意思,有些意思。
一双桃花眼,看着常曦的背影,弯成了一个小弧。月老宫墙头之上,榕树的枝丫错综杂乱的伸出了许多,华九云叉腰侧头看着出墙的树枝。透过树叶的稀疏之处半缺的月亮隐隐可见,朗朗明月被切割成了细碎的星光,映在华九云的眼睛里,像月光照在海面,粼粼闪光,又带着深邃。一双眼睛在注视中渐渐多了些绕有深意的玩味……
便是从这日起,华九云就缠上了常曦,俩人的缘分历久弥新且坚韧不断。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就都是后话,这三人的故事就且先放下。
旁人只知道,若干年后的一天,南渊与妖族帝姫一场大战双方皆殒身。神界与妖界由此展开一场大战,双方伤亡不计其数。常曦与华九云在此战中大显本领,终于经过数月混战,将妖族压制。常曦被众仙将承认,终于成了位名副其实的战神。
只是,南渊已去,常曦心中悲痛,便辞了官职隐居与常曦山中。华九云见两位好友都已离开天庭,独留一人于此处也无甚意义,索性也离开天庭回了昆仑山。
华九云至今从未承认过自己喜欢常曦,在他心里,对这位神女的感情是说不清楚的,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些。毕竟,他是个怕麻烦,酒脱又好面子的谷主。
可在玄七这些个外人看来,华九云对常曦的感情已经远远不是喜欢二字能够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