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自那日被王夫人喝骂了一通之后,见平日里和自己说笑玩闹的小丫头们竟是没一人替自己说话的,宝玉屋子里的丫头也全都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眼神中也全都是讥讽。而宝玉呢,整日里说他怜惜女孩子,可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只会不疼不痒的安慰自己几句,却丝毫不敢在王夫人跟前说几句话!晴雯自那之后便冷了心,想着若是能就这样出了府,想必也是件好事,便是饿死了,也比在这府中受人的气要强。
王夫人见晴雯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里耿介不吃她的无耻,但也不担心,横竖还有稳婆在呢,若是叫稳婆查出来她并非清白之身,到时候将她直接卖到窑子里去,到那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贾母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你们都是跟着宝玉的人,也知道我是最恨那不规矩的人。今日的意思不过就是帮你们看看,也是去去疑的意思,若是当真没什么,今后你们自然还是宝玉身边的丫头;若是你们果然不清白了,那可别怪我心狠了!”
贾母王夫人均没有注意到底下的袭人微微有些发抖,只让鸳鸯将她们全都带下去给请到府上的稳婆细细看看。
袭人见贾母将宝玉房中的丫头全都唤过来,原本正得意这只怕是太太将晴雯的事情回明了老太太,今日便是要将晴雯撵出去了,可如今看来情况竟是急转直下。若是叫人知道了自己早已经是宝玉的人了,那可别说是收房了,只怕这小命能不能留下来都尚未可知呢!
袭人脑中急转,看着边上晴雯麝月秋纹等人已经跟着鸳鸯走到了门口,急忙跪下朝着贾母可磕了两个头说道:“老太太容禀!”说完便悄悄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王夫人。
王夫人素来将袭人视作自己的贴心人,见袭人这样,连忙抢着开口说道:“我的儿,快些起来,老太太是个最最慈善之人,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苦这样呢!”说完便看着贾母。
袭人原是从贾母房中出来的,只因贾母喜她的温柔体贴,便将她给了宝玉使唤。贾母见她跪着连忙说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知道你伺候宝玉一向尽心方才将你给了宝玉,你素来是个妥帖的,你若是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袭人这时候略略镇定下来,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太太和太太今日说的事情,自然是件好事,奴婢也深以为然。只是奴婢,奴婢恰好前那日月信来了,若说是查看,只怕是多有不便!”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王夫人听见这话便笑道:“我当时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来了月信!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温柔稳妥的,这事情原就不是防着你的,既是你来了月信,便只等在这里,不用查了便是。”
袭人听见王夫人的话,心中的大石头方才放了下来,这时候方才察觉后背上竟是凉飕飕的,想是被汗水浸透了。
若说袭人和宝玉的事情,瞒得过谁去也瞒不过宝玉房中的丫头,但晴雯看着麝月秋纹等人竟是没一个要吭声的,便知道她们早都被袭人拉拢了。晴雯虽说早冷了心,但性子中的高傲还在,自是不忿自己背着个勾引主子的骂名,而当真勾引主子的人却是落得个逍遥自在,心下愤恨,便站在门口转过头看着袭人似笑非笑说道:“袭人姐姐可真是说笑,我记得袭人姐姐的小日子不是前几日刚过么,怎么竟是又到了?难不成竟是袭人姐姐记错了,或是这月竟是第二次了?若当真是这样,袭人姐姐可要好生找个大夫来看一看才好。”
袭人听见了晴雯的话,当真是被唬得魂飞魄散,脑中空空荡荡的,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王夫人听见晴雯说话,心中便十分憎恶,又听见晴雯这话竟是将自己说的话给拨回去了,登时便大怒,刚想发火,便听见旁边一直是自扫门前雪,坐着不出声的邢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袭人姑娘这是在呢么了,怎么竟是满头的大汗呢,莫不是被说中了什么罢?当着面便哄骗老太太,姑娘这胆子可是不小啊!”
袭人这时候当真是被吓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可是脑子里却偏偏一团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边上王夫人见状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看着袭人语气关切问道:“好孩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这头上的冷汗竟是一滴滴地落了。”
袭人刚想接着王夫人的话往下说,便听见贾母有些阴森的声音响起来:“罢了,今日既是说要好生查查宝玉屋中的丫头,若是单单将袭人一个剔出去,只怕她们心中不服气。既然袭人你是宝玉屋子里的大丫头,便该带头让稳婆好生看看才是,可莫要辜负了咱们的一片信任之心!”贾母的话说到后头竟是有些咬牙切齿了,瞧着这丫头的样子,只怕和宝玉有什么的就是她了!今日若是拿准了这小贱人做的好事,断然不能轻饶了!
袭人这时候的心情可谓是大热天的兜头便浇下来一盆凉水,就连心底都泛着冷气。袭人知道老太太发话了,今日的事情就算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战战兢兢跟在鸳鸯后头和众人一道出去了。
屋中贾母见袭人的反应,心中便明白这小贱蹄子定然是和宝玉有染了。贾母越想越气,将手中的茶盏“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胸脯也是起起伏伏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显见是气急了。边上伺候着的琥珀连忙过来给贾母顺气,却被贾母一把推开扬声喝道:“我这里好好儿的,不用你伺候!你给我过去,好生和鸳鸯一道盯着袭人那小蹄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也不用在这府里当差了,只回家去和你老子娘过日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