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建春手指刚刚碰触到鼎身上的“天”字,瞬间就被一片金光所吞噬,瞬间失去了知觉。
当他重新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居然悬浮在空中,入眼所见,祭坛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粗略估计起码有数十万人不止。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赤*裸着身体披散着头发,像牲口一样拴在了一起,被一些个手持武器精壮的男人牵着,等在祭坛外的空地上。
风建春可以确定,这祭坛就是他昏迷前所处的祭坛,十尊巨大的雕像高高竖立,每尊雕像前的大坑中,都伸出一条巨大的锁链,连接着祭坛中央高台上安放着的巨大铜鼎。
不同的是,这祭坛是处于茫茫沙漠之中,浩瀚蓝天之下;那铜鼎显得光洁闪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而那十尊雕像前,并没有骷髅头堆砌的京观,也没有填满雕像前大坑的白骨,有的只是一根深入大坑中的粗大锁链。
此刻,祭坛中央的高台上,正有一个巫师,包裹在各色羽毛编织的斗篷中,舞着手中黝黑的木杖,围着铜鼎跳着怪异的舞步。
祭坛周围,咒骂声、哀嚎声、啼哭声响彻天地。而祭坛高台上的这位巫师,就像是聋子一般,至始至终都不曾不向祭坛周围的人群瞅上一眼,专心致志地跳边哼唱着怪异、难听的音节。
烈日当空,巫师包裹在斗篷之中,不知疲倦地跳了许久。
当舞蹈结束,巫师跪于鼎前,双手高高举起,仰头对天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吼。那些被拴着的人们立刻就变的躁动了起来,只是没过多久,又在看守皮鞭和棍棒的威慑下,渐渐变成了饮泣吞声的呜咽声。
巫师慢慢地站起身子,面朝着祭坛前的人群,抬起手中的黑色木杖缓缓地敲向了高台的地面。
“咚!”
看似无力的敲击,却发出擂鼓一样的巨响,震颤人心。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咚!……”
……
随着高台上的巫师每一次敲击地面,祭坛周边也随之响起许多声同样的响声,像是在对巫师的敲击声给予回应。不过没响几次,这些参差不齐的敲击声渐渐合在了一起变得更加响亮,震动天地,余音不绝。
风建春这才注意到,在每尊雕像的脚下,都站着一个包裹在斗篷中的巫师,同样挥舞着木杖敲击着地面。只是这些巫师在巨大的雕像前显得渺小无比,而且斗篷上也没有艳丽的羽毛,所以风建春一开始才没有发现。
敲击声合在一起后,开始有节奏地响起,祭坛外的人群中却再也没有低沉的低泣声传出。不管是之前挥动皮鞭的看守,还是被拴着的人,都站直了身体,向着祭坛的入口迟钝笨拙地缓慢走去。即便是面前有人摔倒,也不会停下脚步,硬生生从倒下的人的身上踩了过去。
风建春发现这些人面无表情,目光也变得呆滞,就像是恐怖电影中一具具没有了灵魂的丧尸。
敲击声不停响起,祭坛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汇聚成了一条巨大的人流,缓慢地涌向祭坛的入口。只是在这人流的身后,却留下了一条鲜血染红的道路,在烈日的照射下很快干涸,变成了刺眼的红褐色。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通向祭坛的道路变成了红褐色,连通祭坛的石阶也变成了红褐色,最后当人流走上祭坛,这刺眼的红褐色也同样浸染了祭坛的地面。
倒在地上的人再也没有爬起来,变成了染红地面的颜料。这些人大多都是些老弱,致死也都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在空中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的风建春,尽管他已经紧闭起了双眼不忍再看,但这一幕幕的景象,依旧毫无阻隔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继续看下去,甚至比他睁着眼睛看到的还要清晰。
他终于明白,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且是一个不能选择停止观看的旁观者。
当人流挤满祭坛的时候,敲击声终于发生了变化。位于祭坛中央高台上的巫师,还依然保持着相同的节奏敲击着地面。但是,祭坛十尊雕像前的巫师,却是一边更加急促地敲击起了地面,一边用风建春听不懂的语言高声诵唱起了巫咒。
巫咒一起,雕像前的坑中暴起熊熊烈焰。祭坛上的人们也不再是呆滞的安静,而是立刻狂暴而起,疯狂的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雕像,争先恐后地跳入这冒着火焰的坑中,就像是一只只扑向火焰的飞蛾,瞬间就被火焰所吞噬。
高台上的巫师保持着相同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地面。
祭坛外的人流依然保持着呆滞的面容,迟钝缓慢地涌向祭坛。
而踏上祭坛的人们,也依然争先恐后地冲向火焰。
唯独那十尊雕像前的火焰,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跳入其中,而渐渐变得幽蓝。
火焰越烧越旺,颜色也越来越蓝,几乎就要达到雕像的高度。站在雕像前的巫师,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那些跳入火焰的人,而是痴迷地望着熊熊燃烧的蓝色烈焰,更加卖力地高声唱诵着巫咒。
生命,在他们的眼中,不过只是取悦神灵的祭品,而这蓝色火焰才是神灵的恩赐。
“叮铃铃……叮铃铃……”祭坛上空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高台上的巫师,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对大铜铃铛,用木杖每敲击一下地面后,便摇响一次铃铛。
祭坛上的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投入火焰之中,蓝色火焰的高度也仿佛达到了极限不再升高,却仿佛受到了“叮铃铃”的铃铛声的召唤,开始顺着连接着高台的巨大锁链,向着高台漫延上去。最后,在高台上汇聚成更加巨大的蓝色火焰,不仅包裹住了高台上的铜鼎,更是将高台整个包裹其中。
当然,也包括站在铜鼎前的巫师。
只是这巫师仿佛不受蓝色火焰的影响,依旧一下一下地用木杖敲击着地面,和摇动着手中的铃铛。
太阳缓缓落下,夜幕渐渐降临。
此时的祭坛,从高空望去,已经看不见先前的血腥一幕,而像是一朵盛开的蓝色花朵,蓝的纯净,美的妖艳。
十条粗大的蓝色火线,一头连着雕像前的蓝色“花瓣”,一头连着包裹着高台的巨大“花蕊”,映蓝了祭坛,也映蓝了祭坛上方的天空,仿佛将这降临的黑色夜幕烧开了一个窟窿,露出了蓝宝石般的天空。
风建春这个原本已经麻木的旁观者,也被出现的这一幕所震惊。只是震惊他的不是这美艳的蓝色花朵,而是在夜幕降临后,他才看清楚构成那蓝色火焰的本质。
那是由密密麻麻的灵魂光点所发出的荧光组成的火焰……
“咚咚咚”的敲击声依然不停地响着,“叮铃铃”的铃铛声也从未间断过,那十位站在雕像前高声唱诵着巫咒的巫师,都像是重新注满了活力一样,更加亢奋地唱诵着咒语。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人流就像是流不尽的大河,源源不断地流入祭坛,流入雕像前的大坑,成为了那蓝色火焰的燃料。
没有凄厉的哀嚎,也没有悲泣的哭声,有的只是那如擂鼓般的敲击声,和清脆的铃铛声,还有时高时低刺耳的巫咒声。
祭坛中的景象,让重新变得麻木的风建春,心中再也泛不起半点波澜,只是在默默地等着结局的出现。
他想看看,在这用无数灵魂祭献之后,这些住持祭祀的巫师最终会得到些什么。
也许这就会是天鼎将他带到这里旁观这一切的目的。
第三天的深夜,风建春终于等到了这用灵魂祭祀的尾声,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这人流的尽头。
只是这人流的尾巴不再是赤*裸着身体的人,而是一队带着面具身着兽皮的精壮的战士组成的方队。他们不像那些赤身裸*体的人,看不出那种呆滞迟钝,反而是一个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风建春有些奇怪,难道这些人身上有什么法宝?不然,为什么不受那敲击声的影响?
这三天来,风建春早已看出那些被当作祭品的人,并不是他们心甘情愿去祭献他们的生命,而是那高台上的巫师不知是使用了什么秘法,利用那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控制着这些人去奔向死亡。
而这些战士显然不受那敲击声的影响。
出于好奇,风建春查看起这些战士。许久,他才发现,原来这些战士之所以不受那敲击声的影响,并不是因为他们身怀异宝,而是他们早已刺聋了双耳。因为风建春在他们双耳的附近,看到了还在不停流着的鲜红血液。
终于,木杖敲击地面的“咚咚”声,在最后一个赤*裸着身体的“祭品”,跳入火焰中之后停了下来,而那蓝色的火焰却依然还在燃烧。
那队穿着兽皮的战士也已经来到了祭坛之前,他们保持着整齐的队列站在祭坛前,眼神炙烈地仰望着祭坛高台上的巫师。
就像是在仰望着一个他们高不可攀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