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与力合，刀出，一往无前。”柳一刀在一边看着，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淡青色武士长袍，扎结的肌肉显示出他蕴藏的力量。
少年郎拿着一把大砍刀，这属于刑场上砍头的那种刀，宽大厚重但又锋利无比。少年郎身材瘦弱，与那把刀毫不相称，但是他仍然用尽全力，一刀出，木屑纷飞，一根木头被砍飞到空中。
少年名叫林川，时年十三，一年前在柳家府邸昏死过去，被柳家家主柳一刀收养，当时柳一刀断言此子有刀胆，未来必将在刀道一途大放异彩，于是便将其收做弟子。
“师傅。”林川收刀而立，眼神望向柳一刀。
“刀，兵之霸者，出刀人若不能做到一往无前，那边永远不能成为一个顶尖的刀客。”柳一刀走上前来，握住林川那把刀。
林川退立一旁，他明白师傅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只是日常的说教，但是他仍然责备自己不够努力，让师傅失望。
“这次我不会让你看我的握刀手法，我要你看清我的眼神。”
“眼神，眼神吗？”林川抬头看向师傅。
柳一刀不再答话，他拿起刀没有摆什么姿势，更没有做什么准备，只是简简单单一刀劈出。
“你看出什么了？”
“流利。”
“只有这些？”
“还有决绝，简单。”
“没了吗？”
林川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再看出别的。
“小川，你过来，今天我来真正教你练刀。”柳一刀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照旧招呼林川过来。
林川倒显得有点拘束，他与柳一刀虽然是师徒关系，但是柳一刀平素对他的训练很严厉，虽然也很疼爱他，但绝不会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看着眼中的少年郎近前来，柳一刀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他的额头，悄声问道：“小川，你是恨你的父母呢？还是爱你的父母呢？”
林川沉默，额头上温暖有力的大手让他手无足措，他绝计不愿意欺骗眼前这个人物。
“我……”
“算了，今天我教你练刀......”
“师傅，你.....”还未说完，他的手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握着，顺势就是一刀劈下。
就在这一瞬间，林川眼角的余光看到刚才那截木头，被劈的不偏不倚，刚好两半，那木头间的纹理如同艺术。
林川笑了，练刀这一年多，他今天是第一次喜欢上练刀，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练一辈子。
……
“小川哥，爹，吃饭了，你们若是不过来，娘就不跟你们俩留饭了。”
一个红衣小姑娘穿着绣花布鞋小跑过来，嘴角还有着一抹油腻未抹掉。
小姑娘叫柳灼灼，是柳一刀的女儿，古灵精怪，贪吃，心思细腻。
柳一刀收刀，双手抱起柳灼灼，“我家的小火火，又跑到厨房偷吃东西了。”
小姑娘一抹嘴，伸出头来朝林川扮个鬼脸，又朝着柳一刀吐舌头道：“谁让你们练这么长时间刀啊!我忍不住吗!”
说着小姑娘还揪起柳一刀的胡子，“还有不要叫我火火，谁家的爹会像你这般没文化，起了这么个火辣辣的名字，这不得热死你。”
柳一刀倒也不恼，只是道：“我感觉这个名字还不错吗？”
“你还说，你看看娘给哥起的名字，柳鹰扬多好听。”
柳一刀这倒不愿意了，“当年我跟你娘商量好了，儿子名字她起，女儿一定要由我起，而且谁敢说我女儿名字不好，我柳一刀第一个不答应。”
林川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对父子嬉闹，也就这一会儿，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家的疏离感。
小姑娘从父亲怀中爬下来，拉住林川的手，也就这一会儿，林川感觉自己很幸福。
“小川啊，若是你遇到自己自己能够解决，却不敢下定决心解决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行走途中，中年男子问着身后的少年郎。
少年沉默，拉着他手的少女悄悄朝父亲吐着舌头。
“有什么可想的，我告诉你，如果遇到这种事，什么都不要想，一刀砍过去，天地都清静了。”
一父一子一女就这样朝前方走去。
翌日清晨，林川从睡梦中醒了，他眼角有着泪滴，因为又做噩梦了，这个噩梦他已经做了一年多了。
早晨的阳光很亮，叫他起床的是柳鹰扬，一个只比他小三天的男孩子。
他虽然年龄尚小，但已经如柳一刀一般穿着练功服，目光炯炯，对于武功更是勤练不缀。
对于林川一向不假以辞色，这与他性格有关，事实上除了对于柳灼灼他无可奈何以外，就算是遇到父母，他也一如既往。
事实上这个叫他起床也是有点歧义的，只能说是柳鹰扬练功将林川给吵醒了。
林川从窗户里朝柳鹰扬露出一个笑容，便洗漱起来。
洗漱好之后，林川便也开始晨练。
“你不喜欢练刀对吧!”柳鹰扬收身忽然问道。
虽然林川很意外这小子会与他主动搭话，但他还是说道：“师傅喜欢，灼灼也喜欢。”
“就因为他们喜欢，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你这样舍弃自己的主见，在武道上是不可能走太远的。”
“或许吧!”林川望向天色，忽然觉得那初升的太阳是如此刺眼。
柳鹰扬也不再说话了，他本身也不太擅长言辞。
两边就这样同时沉默下来，柳鹰扬不会同他切磋，林川也不会傻着与他决斗。
两者归根结底所走的路不同，那是道理之争，理念之争。
虽然这对于他们而言很遥远，但他确确实实存在着。
大约练习半个时辰，一道声音打破院长里的寂静。
“哥，小川哥，你们两个还不过来吃饭。”两个人同时露出一丝笑容，不约而同收住身子。
或许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间的距离会更近一点。
红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到院中，脸上依旧残留着油腻，有点让人忍俊不禁，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小姑娘偷吃这种事，小姑娘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
林川与柳鹰扬因为每天练功，所以肉食比较多，倒是小姑娘碗里没有多少肉，每次看到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林川都会悄悄往她碗里放几块红烧肉。
今天的小姑娘有点不高兴，她嘟着嘴，也不吃饭了。
林川疑惑，便问道：“丫头，怎么不吃饭？”
小姑娘就是嘟着嘴，眼神变得黯淡。
一旁的师娘刘青狠狠地拧了柳一刀一下，柳一刀连忙坐起问道：“究竟是谁欺负了我的宝贝女儿，我去揍他去。。。。”
火辣辣的小姑娘就是不说话，一直嘟着嘴，只能看到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
“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小姑娘说着，直接从屋内跑出去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柳鹰扬吃了一口菜，额头微皱，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一旁的林川倒是很乖，也不吃饭，就是看着师傅。
眼看着师娘火急火燎去看女儿，林川才起身道：“师尊，我出去转转，看看能否买点礼物哄小师妹开心”
柳一刀点头，神色不定。
柳鹰扬悄悄放下饭食，朝着后院走去。
林川并没有去街上，而是来到屋内，在床头的衣柜里，珍藏着一把刀。
这把刀不是那种大砍刀，它是一把横刀，刀身长二尺四，刀柄长一尺三，刀身细长，刀锋笔直，这是他根据自己记忆拜托铁匠师傅铸造的刀，如果没有看到一侧的刀锋，你会更认为它是一把剑。
林川拿起这把刀走到庭院中练起到来。
这一练便到了晚上，期间林川没有一次停止。
小姑娘偷偷跑到林川的院落中，一声不响看着林川拿着这把奇形怪状的刀练习。
直到练习结束，他就一直在那里看着。
“怎么了，今天究竟谁欺负了我们火辣辣的小姑娘了。”
红衣小姑娘脸上闪烁着一道亮光，仿佛为全世界带来光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站起身扑倒林川怀里。
林川摸摸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倒是小姑娘在他怀里不管不顾又哭了起来。
直到小姑娘哭到睡着，林川才将她松开，睡梦中的姑娘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像是抓住悬崖边最后一根稻草。
林川将她放到自己房屋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走出庭院又拿出那把刀，朝着一块木头直接劈了过去。
他没有看那块木头如何，但是他能够猜到那块木头定然被切成均匀两半，里边的纹理清晰可见。
这就是出刀一往无前。
林川走向柳府后院，这里有一处别院，名字叫梅园，每年冬时，这里的梅花开的最是清冷。
“听说这个时候师娘师傅就回带着灼灼还有鹰扬来这里赏花。”
林川几乎能够想到柳鹰扬清冷的目光，柳灼灼的撒欢，以及师娘的宠溺和师傅在一旁的无奈。
想着想着，林川笑了，他感觉那个场景很美，可惜他只来这里一年，从来没有去看过梅花。
“还记得师傅师娘说过，他们百年之后就希望合葬在那座梅园里，因为师娘感觉这样很美。”
正当林川想着事的时候，柳鹰扬迎面走来。
“林川，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很奇怪。。。”
林川摸摸头，憨憨笑了。
“这个世界不还是这个样子吗？”
“你的眼怎么红了。”
“风大，揉眼。”林川笑着，无比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