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晓寒惊破的神智被这一问吓回了魂，瞠目瞪着笑意莹然的萧浣曦，瞳孔微缩，忽而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我恨你！”
如何处置？再次让她目睹这样悲惨凄绝的情景，为的、是凌迟她的心，动摇她的心志么？还是，嫌她伤的不够，还要多加折磨凌辱一番，方才罢休？
“我恨你”三个字，犹如陡然蹦起的星火，灼疼萧浣曦的心。她的眼神如冰，更如尖刀，剜人心肺。
萧浣曦有已分怔然，定定看着怒视自己的楚晓寒，良久无言。只雪白的脸色，剔透了几分。如被削薄的冰，轻轻一碰，即碎。
而方才低低哭吟的无脸人，闻得萧浣曦那一句，身子陡然一颤，猛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晓寒。眼神空茫而不安。不知道，楚晓寒会给出怎番的答案，而他的命运又将如何？
待听得楚晓寒那一句愤恨之言，眸中微微闪烁希冀，更是眼也不眨地锁着楚晓寒不放。
面对萧浣曦如冰的神色，楚晓寒胸口微堵，忙地移开目光，静静地与那无脸人对视。片刻，忽而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低低道，“对不起。”旋即别过脸，哑声丢下一句，“杀了他！”回身夺路便跑。
死，对于他，乃是最好的解脱！无论他曾经是谁，如今的模样却已是非人。即便让他重见天日，亦不为世所容！与其再让他备受折磨，不如、一死，从此脱离苦海，亦未尝不好！
萧浣曦对楚晓寒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只动了动冰色的唇，便将目光移到无脸人身上。
那无脸人本心怀希冀，却料不到楚晓寒竟然要萧浣曦杀害自己，一时间如遭雷轰，呆若木鸡。
好一会，只见萧浣曦微笑上前来，才如爆破的弹药，发出尖锐绝望的嚎叫，复又挣扎着欲起身追赶楚晓寒，无奈重锁加身，行动不得，颓然倒地，哭号不绝，形如厉鬼。
楚晓寒一路奔逃，身后、无脸人凄惨决绝的哭号，不绝于耳，她忙地以手堵耳，使尽浑身气力，飞速逃出地下密室。
跑出萧浣曦的寝室，掠过花草园间，呼吸到外头新鲜的空气，楚晓寒心中提防顷刻溃塌，身上气力如被瞬间抽尽，腿下一软，竟一头栽倒在地。
想起方才惨烈骇人的场景，一阵恶寒袭心，只觉恶心异常，腹中一阵翻腾，低头呕吐不止。
直待胃中酸水吐尽，楚晓寒还干呕不已。忽而，觉得肩上一重，惊魂未定的楚晓寒猛然一惊，转身挥手一拍，“谁？”
说话间，人已瞬间弹了起来。定眼一看，朦胧光线下，不是谁，却是面容温润的墨邪。不觉惊疑，“是你——”
墨邪目含怜惜地看了她几眼，才缓缓开口道，“是我。”
楚晓寒平定心绪，忆起自己受骗之事，眼神一横，冷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疑惑者，他本就是萧浣曦的属下，从开始就隐匿与此？自己曾一度在琉璃园里遭袭，不定都与他有干系！
这么一思疑，楚晓寒更是没有好脸色。对墨邪亦多了一分提防。
知道她心中所想，墨邪眸底掠过一丝伤色，转瞬即敛，神色却愈发地薄透。轻吸了口气，不无沉痛地哑声道，“墨爷爷、去了……”
闻言，楚晓寒心头一窒，惊问：“你说什么？”
“墨爷爷、于今日里、去了……”哀哀的语声重复着噩耗，楚晓寒只呆呆站立，半晌无语。
心，说不出的钝痛。
墨爷爷沧桑的面容再次显现在脑海。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楚晓寒的眼泪不觉地夺眶而出。
无论如何，他是她在这异世视为亲人的人。即便，后来不能原谅他的欺瞒，然而，终究无法抹杀那深埋心底的祖孙之情。
那个满目疮痍的老者，虽然，他是萧浣曦的部下，却从不曾伤害过她分毫。而把她如亲生孙女般对待。她还在怨他，一直没有再去地宫。想不到，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便这样去了……
默然垂泪良久，楚晓寒忽而抬袖一擦眼泪，僵硬地转身欲走。墨邪愕然看着她的背影，“晓寒！”
“你不去见墨爷爷了么？”
闻言，楚晓寒止步回眸，语气漠然，反问道，“我与他已恩断义绝，为何要去？”
去又如何，看一眼，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她又何必自苦！
墨邪神情微震，怔了下，忽而涩然一笑，“你还在怪怨墨爷爷。”
楚晓寒不置可否。就欲离去。
墨邪又道，“他老人家临终前留有一言。你听是不听？”
楚晓寒背对着他，不语。
“他老人家说，作为爷爷，他不曾对不起你。只是，希望你能尽释心中芥蒂，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如刺，扎得楚晓寒冷笑不已。“有情？何为有情人？”萧浣曦么？面冷无心之人，何来有情一说？她楚晓寒么？心死情绝，更无谓有情！
楚晓寒冷笑举步离开，却见身后墨邪神色数变，忽而轻身跃来，伸手自她身后一点，楚晓寒躲避不及，顿时软倒。墨邪忙地将她抱住，施展轻功，如轻灵之鸟，片刻，便消失与树梢墙头之间。
良久，落落月色里，漫出一纤长的影子。落寂萧索，如黑玉的眼眸，只望着方才两人消失的方向，默然无语。
忽而，草头一阵风响，灌木丛间滚出一尖瘦矮小的怪物，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望着那飘然绝世的身影，锐利地声音问道，“主人既舍不得她，何故还要放任他人将她劫掠而去？不如等属下将她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