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摇头：“非也。大师有所不知。我等此行隐秘，并不希望让人知晓。教主身负重伤，他的武功在教内已属绝顶，但仍不是黛姬的对手。即便合我等之力或可与黛姬打平。在教主伤愈之前我们并不希望与黛姬一战。这个魔女不知如何修得了绝世奇功，上月她闯入少林，将少林焚毁，一应高僧都不是她的对手。可见她的实力。我看当世之中可能唯有大师可与其匹敌了。”莫老头哼了一声：“我看你们是被吓怕了吧？那黛姬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我看你们也不必担心，既然他们还在向村民询问，可见他们并未找到你们在我这里。既然如此，大家就稍安勿躁吧。你们自己找地方住。我这里只给这女娃儿和病人住，你们呢，另寻去处。”
二长老点点头：“我们就在这树林中搭棚住下，也好就近照顾教主。”
他们随即去后面树林中安置下来。
柳随心见他们正忙，急匆匆地走进屋中看望楚向晚。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灯光下楚向晚正坐在床上盘膝吐纳呼吸，听到动静他睁开眼一看，见是她来了，乌黑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心儿，你来了！”
她笑了笑，“你现在感觉如何？”
他眨眨眼，脸上依旧是缠满了绷带，整个人的精神却是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看来莫老头的药还是管用的。
“我脸上的伤又划开了，好痛呢。”他故意呼痛，果然惹得她紧张了起来，坐到他身边抚上他的面颊：“很痛么？要不要我去找大师过来给你看看？”
楚向晚摇摇头，笑嘻嘻地捉住她的柔荑：“有你在就不痛啦！心儿，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回逍遥教好不好？”
她微微一怔，想起二长老先前跟她说的话，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不是该离开楚向晚，是不是该快刀斩乱麻？但是——现在望着他渴望和期待的眼睛，她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心儿，你怎么不说话？”
她摇摇头：“向晚，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的伤还要再治疗几日。你等会儿，我去做点吃的给你。”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握紧她的手，神色不悦；“怎么了？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想多了。向晚，你先松开我的手，我待会就回来。”她的笑容淡雅无忧，看不出什么破绽。楚向晚一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只得松开了她的手。
只是，他和她心里都在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几日莫老头连连几日给楚向晚用了药浴进行治疗，过了大约七八天，脸上的伤也可以揭开了。
莫老头的药的确是好，本来面目全非楚向晚经他一治，脸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疤痕褪下，本来损伤的肌肤此刻生出了淡淡的粉红色新肉，只待再涂上一月的药物就可完全恢复。
此刻的楚向晚，已经比刚受伤时好看了许多，总算这张惊世绝俗的脸是救回来了。
柳随心直到此刻方才松了口气，心底的负罪感才减轻了许多。无论如何，楚向晚之所以会受伤全是因为她的缘故，如今他能恢复健康她才会感觉好些。
到此刻为止他身上的寒毒已经基本清楚，只还有部分余毒需要再吃上几服药才可完全驱除。楚向晚大病初愈，莫老头交代他不可轻易动武，必须等余毒完全清除才可逐步恢复正常习武练功。
“恭喜教主安康！”二长老带领众教徒恭贺。
楚向晚呼了口气，笑道：“长老们快请起。这次我能得保安康还多亏了大家，回教之后必有重赏。”他摸摸脸：“唉，可憋死我了，总算能见天日了！”
二长老笑道：“教主洪福齐天，自然有天人护佑。”
“那还不是莫老爷子的功劳。咦，怎么一早就没看到他，他去哪儿了？”
众人正奇怪，忽然看到莫老头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柳随心。他们二人脸色沉凝，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随心，怎么了？”楚向晚连忙走了过来，只见莫老头哼了一声：“是黛姬那个女人，今早我和随心丫头去山中采药，不巧碰上了天灵派的门人，她们倒像是早知道我会来似的，递给我一封挑战书，说是黛姬要跟我切磋，这倒真是有意思。”
“是她？她是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的？”
莫老头翻个白眼：“哼，谁知道哪个女人怎么知道的。但我看现在我这里也是不安全了。这样吧，既然黛姬找的是我，与你们无关，那你们就赶紧离开，我一个人去赴约就是了。”
“大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跟黛姬的恩怨由我和她解决，不能连累了你。”楚向晚神色一沉：“她找的应该是我，她跟大师你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找你切磋？”
“谁说我跟她没仇？我跟她可也是有过节的。好啦，反正我是早想收拾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了，你们呢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她约我的去的地方有些路程，想必不会管你们。你们尽快回到逍遥教去，她也奈何不了你们。”他急匆匆地说完，又去屋中开了几服药让他们路上带着，“这几服药你吃完了也就差不多可以了。切记在你没吃完这几服药之前不可轻易动武。我呢现在就送你们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此地返回逍遥教。
收拾了行李，他们再次踏上了回程的路。
离开小渔村，离开云海之畔，再往前二百里里就有池城。之后就可以顺官道而去。
“大师，您对我的恩情我永世难忘，将来……”楚向晚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莫老头堵住了耳朵，摇头道：“天啦，老头子我最受不了这些话了，行了行了我可不送你们了。我走了，不然这送来送去，晚上你们也到不了天业城。”他说完看了看柳随心：“丫头，你可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呀，我徒弟他可是等着你呢。”
说完他足见一点飞远了，转眼间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楚向晚笑了笑：“这老爷子跟我一个脾气。好了，我们赶路吧，乘着现在还不太热。”楚向晚和柳随心共乘一辆马车，其余几人则驾马而行。
约莫行了两个时辰，太阳高升，夏日炎炎，刚巧这时他们进入了云罗山中。一进入这山道下顿时阴凉阵阵，而几人赶路也感觉口渴了，前方又恰好有个卖茶的凉棚，二长老于是商议着要去歇息一会儿。
“教主，我看天气炎热，我们不如去那棚子里喝些凉茶。”
楚向晚掀开帘幔：“也好，正好我也渴了。”他扶着柳随心下了马车，此刻他脸上依旧蒙着面纱，为的自然是不想被人看到还未恢复的面容。
一行人走到茶棚之中，小二哥立刻满脸笑容走了过来：“各位客观，天气炎热，你们可是要喝碗茶？”
“正是，每人来点茶吧。”
“好嘞！”那小二哥笑着端了茶来，护法三全是个粗人，见了有茶喝嚷嚷道：“可把我给渴死了！”说着就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倒是二长老很是谨慎，他心思细密，观察了下四周，忽然发现那店小二长衫下隐约可见匕首闪亮。他顿时感觉危险，大叫道：“等等再喝。”
可是几个护法已经先喝了下去。
“二长老，怎么了？”三全奇怪道：“出啥事了？”
“这茶水有问题！”他猛然站了起来，身手极快地抓住了那刚要拔出凶器的店小二：“好小子，居然敢下蒙汗药！”
那店小二的武功自然是敌不过二长老这等高手的，立时被擒住了，店内的其他几个小二见状不妙纷纷上前想要攻击他们。
这几人不过是小角色，与逍遥教众高手而言自然不能对抗。
只四长老出手便解决了他们，三个护法已经头脑昏昏了，可见那蒙汗药的药性多强，若是刚刚他们不曾注意，定要被这几个小人给拿下了。
“说，谁派你们干这事的？”二长老冷声呵斥：“你如果不老实回答，小心我摘了你的脑袋！”
那店小二吓得面无人色：“大爷饶命啊，我们只是见你们衣着不俗，想着你们身上定有银子，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
二长老踹了他一脚：“好大的够胆，见客人带有银两你们便要施诡计想要偷窃我等的钱财？你说的若有半句虚言我绝不饶你！如果是只想偷钱，你们身上为何还带有刀剑？”
那小儿苦笑道：“大爷，我们只是想带着剑防身的，您武功高强，我们不是您的对手。还请大爷饶我一条狗命。”他连连磕头跪下。
“二哥，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解决了？”四长老哼了一声。
“那还脏了我们的手。滚吧！下次再让我们碰到你，要你的小命！”他一声大喝，那几人顿时爬起来就跑，转眼就跑进树林里了。
二长老看看那三个昏昏欲睡的护法，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醒脑的药瓶在他们几人鼻尖摇了几下，他们就清醒了过来。
楚向晚摇了摇头：“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倒是碰上一家黑店。二长老，你不过就这么简单放过他们吧？”
二长老点点头；“这等无赖，我已经暗暗给他们下了药，定让他们浑身虚软一个月。教主，我看这后面有山泉水，那定是干净的，我去取来。”他拿着水壶灌了点山泉水给他们喝。
几人喝了些山泉水，这才重新上路。
待到他们离开了这间凉棚，那几个小二从山腰往下探看，回头对着一个白衣女子笑道：“姑娘，他们果然喝了山泉水，你这招真是绝了。我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厉害了。”
那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扔给他们三人一袋银子，“行了，你们赶快消失，别再让我看到。”
那三人接过银两，笑嘻嘻地离开了，只是他们想不到，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身虚软一个月，到时候那种痛苦可也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了。
白衣女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冷哼一声，“我看你们往哪儿逃，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她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
话说楚向晚一行人离开了茶棚顺着山道继续前行，刚刚的事情他们并未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几个小角色，他们也未尝往黛姬身上去想。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山道两旁忽然射来几枚菱形镖，幸亏他们警觉，极快地躲闪了过去。“谁？”三全高声叫道，忽然看到几道黑影从密林中一闪而过。
“教主，我们几个去探探是和人作怪！”他和另外两个护法飞身去追那几人。
楚向晚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这片山林定然隐藏着危险。
果然，那些去探察情况的护法，过了很久也没有再回来。
“二哥，他们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四长老问道。
二长老皱眉道；“看来是出什么事情了。要不然我们派人去……”
“不能去！”楚向晚叫道：“二长老，我隐隐感觉不对劲，只怕我们今天要有一场恶战了。”
他跳下马车来：“是黛姬的人！”
“黛姬不是要去和莫大师切磋吗？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楚向晚摇摇头：“不对，不对。我现在才明白，她绝对不是要找莫老爷子去切磋，她的目的从来都是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大笑声响彻山林，笑得狂肆疯癫，笑得天摇地动，那声音却是有几分熟悉的。
“你猜得没错！楚向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笑声中一道红影从茂密的从林中飞来，阳光在她身上铺开一道璀璨的红光，乌发在风中翻飞，狂肆不羁，随着那红衣摆动，轻轻地落在了一弯树梢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她依旧是红纱蒙面，眉眼之间分明是妩媚的笑意，偏偏暗藏着杀机，冷冷地盯着楚向晚：“你说对了，我的目标从来都是你。楚向晚，别来无恙啊！”
是黛姬，果然是她！
“果然是你！黛姬，你根本没去和莫老爷子切磋，对吧？”
黛姬哈哈大笑：“我干嘛要去找那个丑老头子？哼，我若不把他支开，岂不是碍事？现在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楚向晚，你是乖乖受降呢还是打算找死？”
楚向晚哼了一声，大笑三声：“笑话，我楚向晚不会写投降这个词！不是胜负即是输赢，投降，不可能！黛姬，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涉他人，今日我们决一死战，你放其他人走。”
黛姬妩媚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可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啊？”
“教主，你现在不能动武，就由我们几人合力来跟这个黛姬斗上一斗，未必会输！”二长老冷声道，随即和其他几位长老使出了逍遥教中的天和阵，想要黛姬进入阵来，然后加以攻击。
黛姬眼角一瞥，飞身而下，根本不在乎自己已经进入了天和阵中。
几人在空中斗了一会儿，逍遥教在江湖中已属神秘，教中长老的武功必然也是高手，合四人之力的天和阵更是厉害，普通高手进入阵中必然无法打破此阵，但是黛姬却是无所顾忌。当年她驰骋武林，无人能敌，后来被关押在石洞之中，学得厉害的武功阵法，对天和阵她早有破解之法。
果然没过了多久，数位长老已被她攻破了此阵，分别击破，双双受了重伤倒地。
这并不是最严重的情况，本来即便是受了伤他们还可攻击黛姬，但是当他们再想运功时却发现体内真气无法运行，一旦强行运功气血沸腾，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黛姬哈哈大笑：“看来毒性发作了。先前你们喝的那山泉水可是很清甜呢！”
众人一阵心惊，原来黛姬早吩咐了属下在那溪水中下了无色无嗅的毒药。这种毒药平时无法察觉，对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作用。只对那些武功高手起作用，一旦运行功力，过不了半刻功夫毒性发作，任你是绝世高手也只能俯首称臣。
直到此刻众人才明白先前在茶棚中那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真正有问题是那溪水。
好歹毒的计策，好毒的女人！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我今天跟你拼了！”二长老愤然飞起攻击她，在众人惊呼声中被黛姬一掌打落在地。
“我早说了，你们不会是我的对手。怎么样，楚向晚，现在你还打算要硬拼吗？”她笑盈盈地望着楚向晚，眼神中的狠辣无情分明不像是对待一个亲身儿子，倒像是对待一个仇人。
“黛姬，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柳随心急切地叫了起来，却被楚向晚拉住“我没她这种母亲！我楚向晚生姓楚，死也姓楚，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瓜葛！”
黛姬神色变了一变，忽然变得更为疯狂：“我更没有你这种儿子，你死了最好，你一天活在世上，我就一天难以心安。所以你必须死！”
“好，今日我便和你决一死战！是生是死让老天来决定。”他转过头对着剩下的两名护法道：“你们现在带着长老和随心离开。”
“教主！不，我们不能！”
“这是命令！立刻带着他们离开！”楚向晚冷声道。
“不，我不走！向晚，你现在不能动武，我……”柳随心扯住他的衣衫，却见他扯去脸上的面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像午夜盛开的昙花，绝美的风华，之后便是迅速的凋零。“别怕，我会没事的。你和他们走吧。心儿，我说过的，一定要娶你当老婆的啊。”他咯咯笑着，挥去了她的手，飞身而起，跳到了远处的树枝上：“黛姬，你来啊，我看你是不敢杀我！”
黛姬哼了一声：“无知小子，今日便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红衣一转瞬间飞身追去，楚向晚回头望了她一眼，笑得像个孩子，似乎是极尽眷恋的一眼，仿佛要把她刻在心头，深深的，永远都不要忘记。
“向晚！”她大叫着，想要追过去，却被两位护法抓住了：“柳小姐，你还不明白教主的意思吗？他不让你死啊。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莫大师！”
他和黛姬渐渐飞远了，似乎是往山顶飞去了。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把黛姬引得远远的，好让他们有时间离开。
依稀中，她还能看到树林中飞扬的白衣和舞动的红衣。
空气，似乎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她脑袋一片空明，望着他远去的再也看不到的背影，忽然泪盈眼眶。
傻子，傻子！
楚向晚，你为什么这么傻？
到最后，他想到的还是她的安危，他知道不知道，他这一去，是有死无生！
现在去找莫老头吗？
没用的，没用的。他撑不了那么久，他撑不了！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响起，渐渐地那个声音大了起来，在她耳边轰鸣起来。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所以她一定要去找他，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死。
她欠的他，如果无法还，便用她的死去还吧。剩下的，她也管不了了。
“不，你们走，我要跟他一起去。哪怕是死，也要一起！”她忽然抬起头，脸色虽然苍白，却是无比的坚定。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外表是最柔弱的，内心却是坚定的。遇柔则柔，遇强越强。
她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得其所。
“柳小姐，不行啊，你这一去就是送死！黛姬不会放过你的。我们答应了教主——”
她忽然抽出了发间的银簪子对准自己的咽喉：“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如果你们非让我走，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他们呆愣住了，想不到她的性子平日里看着温和，却是一个极烈性的女子。
此刻面对她以死相逼，他们还能再说些什么，还能再说不让她去么？
“柳小姐，请多保重！”护法延平恭敬地抱拳鞠躬，这女子是个让人尊敬的女子，也是个值得教主全心爱护的女子。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跑去。
延平凝视着那淡蓝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再也看不见，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还是赶紧去找莫大师吧，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盛夏的午后，炎热而让人烦躁，山间茂密的树丛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无法止住的眼泪模糊了她的眼，她擦了擦眼睛，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山上跑去。
云罗山地势险要，几次她都跌倒在地，又匆匆爬了起来，只怕慢了一刻就会晚了。
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她极快地奔跑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肺部火辣辣地疼痛着，几乎快要抵达她身体的极限。
耳边一片轰鸣，轰——轰——轰——
她多恨自己这么慢，无法快速地赶到他身边，更怕她晚了一步就再也看不到他。
她从来不怕死，只怕死的时候，太过寂寞孤单。
远方隐隐传来了打斗声，空气中顺风飘来阵阵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受伤了吗？他——
她焦急地奔跑着，感觉整个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在机械的奔跑着，奔跑着。
求你，求你，老天啊，求你不要这么快让他出事！
终于，她越过了重重山岭，跨过了崎岖坎坷，最后的最后，看到了黛姬和他。
山风猎猎，卷起他的乌发飞扬，白衣起落翻腾。
他已经受了伤，胸口染了红红的鲜血，晕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花，触目惊心。
“黛姬，我楚向晚没有你这么个母亲，天底下，又哪里会有你这种母亲？”他轻咳着，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像你这种女人，早该死了，为什么你还要活在世上？”
黛姬面色扭曲：“楚向晚，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说嘴！”她大袖一扬朝他挥去。
他已经没了抵抗力，残存的寒毒让他不能完全发挥功力，又中了黛姬下的毒，不到一刻钟已是使不出功力了。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碰”的一声，他高高的飞起，被那一掌打得飞了老远，然后重重地落下，跌入万丈悬崖。
“不——”柳随心嘶声裂肺地大叫起来，冲向那万丈悬崖。
他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好像一片羽毛，那么轻，那么轻。
飘啊，飘啊，飘啊……
“楚向晚！不要，不要——”她大叫一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坠落的身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没抓住，只抓住一手空气？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微微一笑，笑得那么纯真灿烂，就好像一个孩子。
“心儿，你要记得，我还要娶你当老婆呢。”他曾经笑嘻嘻地说。
“心儿，心儿……”他在她耳边嚷嚷着，调皮地捣乱。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瞬间凝滞。
她只能看到他不断坠落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云雾之间，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好安静啊。
山间忽然传来了一阵牧童的歌声，回旋婉转——
“云罗山啰嘿，高高的山梁出凤凰哎。小妹妹陪我上山来呦，不管风吹和雨打哎……”
不管风吹和雨打……
“不——”她仰天长吼，眼泪顿时狂奔而下，沾湿了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一会？
楚向晚，你这个骗子，你说过的话，根本不能兑现，骗子！
“心儿，你要记得，我还要娶你当老婆呢。”
“骗子，骗子，楚向晚，你这个骗子！”她低吼了起来，“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办？”
山风猎猎，吹得她的发丝乱舞，吹得她的眼泪纷飞，吹得她似一朵飘萍，似乎在下一刻就会被卷进狂风之中，跌入深渊。
身后传来了黛姬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我终于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楚向晚死了，死了！他该死，该死，谁让你是那个男人的种，你就该死！”她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死了，死了，他死了……”
柳随心缓缓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里空洞得像是死人。她冷冷地望着黛姬，体力早已透支的她浑身虚软，却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冒出来一股力量，愤怒地冲向了那个疯癫的女人。
“不准你说他，不准！”她怒吼起来，抱着必死的信念冲了过去，却被黛姬一掌重重地打落在地。
她当然不会是黛姬的对手。
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胸口被她打中，喉间一热，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咳嗽着，几度想要爬起来，都无法动弹。
“你可真是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想杀我？哼，我懒得跟你计较。既然楚向晚死了，我呢也不管你如何了。”黛姬哼了一声，刚要离开，却听她叫道：“你不是人！”
黛姬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楚向晚说得对，他不会有你这种娘，因为你配不上当他的娘！”她恶狠狠地说着，下一刻被黛姬揪住了衣领：“我配不上？哼，是他配不上当我黛姬的儿子！”
柳随心轻轻笑了起来，既可怜而有憎恶地望着她：“你以为，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吗？我知道，这世上有个女人比你要美丽。”
“是谁？”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人。每一个见到她的人无不为她吸引，她的美丽是纯洁的，仿佛天女下凡，不带一丝人间俗气。你这种庸脂俗粉怎么能跟她媲美？我告诉你，你不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因为有她在。”她咳嗽着，故意说着。
果然，黛姬上钩了。
因为她是一个最在乎容貌的女人，最容不得一个比自己美丽的人出现。
“她是谁？说！”
柳随心扬起嘴角：“你再靠近一点，我告诉你，让你气死。”
黛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于是靠近了过来。
随心嘴角微动，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黛姬还没听清楚她正在说什么，忽然随心扬起藏在袖间的发簪狠狠地插进了她的身体！
黛姬吃痛，倒退了几步，看着插在腹部的发簪，惊恐又愤怒地大叫起来：“该死的东西，看今天我不要了你的命！”
柳随心微微一笑，看着那根发簪，“你真是个蠢女人，黛姬，你真是个可怜的蠢女人。”
黛姬拔出发簪，气得扬起手就朝她打了过来：“我看你是找死！”
崖上风声猎猎，卷起她的发丝飞扬，随心拨开发丝，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向晚啊，你走慢点，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很快，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