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浩缓步行走在进城的路上,此时已经是六月初一了。
天气全面进入盛夏,开始向着最高的温度冲刺,炽热的太阳烤灼着大地,步履迅捷的人们边想快速脱离这烈日边匆匆用手抹着不断流下的汗流,周围的蝉鸣如凄厉的尖叫,行走在这种环境下心中无端的生出一抹烦躁。
五月二十八,陆云浩和张不归被秘密的带回码头,在次楼顶楼的房间内养伤,马三向唐齐明汇报了此事,唐齐明思忖再三要求停止探查,静观其变,等风声过去了再说,毕竟东厂确实不是好惹的,而东厂杭州司的提督太监更是个狠角色。
马三离开了码头,临走时留下话说要两人安心养伤,半个月内会回来接他们上岛。没有了马三的看管,陆云浩稍稍摆脱了束缚,再加上码头的人都知道他是新晋的三爷面前红人,都不敢与他难堪,这让手臂伤已无大碍的陆云浩有了种摆脱束缚的感觉。
虽然自己接近唐齐明并且上岛的目的已经无限接近于达成,但是陆云浩的心里总是有个疙瘩:白靖。
按照先前探访到的所有线索归纳总结,白靖是账房账本盗窃者以及两起碎尸案的作案人可能性极大,而且他还设下了如此巧局,利用三人到他家探查的机会故意留下假线索,诱导三人进入东厂西湖大牢后院,想到这里陆云浩就不断的后怕:多亏自己当初拦下了马三,没有让他出动大队人马对杭州东四号甲六巷后院进行包围,不然此时马三等人的尸体只怕已经被堆在乱葬岗了,而后的事情不难推测:东厂全面渗透进码头,唐齐明跑路,自己更不会有机会接近他,不会有机会拿到钥匙碎片。
面前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在缓步走来,陆云浩看到他时内心大惊,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前日晚的一个画面。
“此人的心机城府不浅,能看出这一系列的行动也都是精心策划的,他不畏惧与码头为敌,不害怕掀起惊涛骇浪”,得到空闲偷偷回到杂货间的陆云浩如是对三人说着自己的判断。
“那……邓三思是不是他杀的?”,秦克绝轻声问
陆云浩苦笑一下,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
公孙长歌依旧是一碗接着一碗,看到陆云浩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嘴里咽酒,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他是如何做到的?那可是密室杀人啊”
陆云浩轻轻靠坐在自己的床上,用未受伤的另一只手撑着,“其实很简单,他猜到了邓三思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充分的利用了唐齐明不会让下人搜房的这一点”
黄四用双手托起下巴,直勾勾的看着陆云浩,对白靖的杀人手法充满了好奇。
“首先,在将第二具碎尸抛尸到码头后,他就立刻起身前往了邓三思的住处。他时间卡的很好,当时是五月二十一的清晨,邓三思刚刚外出前往码头,马三此时应该刚好寻到第二具碎尸袋不久,还没来得及派人到他的住处进行监护,他翻上房梁,静静的等在那里……”
黄四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在房梁上等了两天一夜,硬生生的等到了五月二十二的晚上?”
陆云浩的缓缓点了点头,“所以从二十一的上午马三的打手控制邓三思的住处直到二十三清晨确认邓三思死亡没有发现什么所谓的凶手进入现场,因为他很早就潜入了邓三思的房间,等了足足十八个时辰”。
“那他杀完人后是如何离开现场的呢?”
陆云浩轻轻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是白靖的高明之处:河边留下了脚印和凶器,让我们理所当然的以为他逃离了现场,但后来我想明白时才发现这个障眼法有多可笑——他提前叫人伪造了这两个线索,杀完人后,根本就没有离开现场,而是留在了屋内重新返回了房梁之上!”
黄四不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孙长歌也被惊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猜到了唐齐明不会允许属下搜查邓三思的房间,于是安心的继续潜伏在房梁上,马三的属下简单的检查房间忽略了房梁,再加上河边提前伪造的脚印和假凶器,让马三的人误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现场,更认定了这是一桩离奇的密室杀人案”
“那他是如何离开现场的?”,秦克绝轻声问
“那个乞丐”,陆云浩沉声回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被马三手下抓住的乞丐,“那个乞丐被白靖提前买通,我在去邓三思房内验尸时听张不归说过,杀人案发后马三的手下放松了对于现场的看护,而是将重心放到了寻找凶手上,白靖要求他在五月二十四的白天去一次现场佯装偷东西,然后故意被马三的手下抓住,利用马三的手下扭送他到码头来借机调走全部的看守人员,他便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房子顺利脱身”
“好计策啊!”,黄四轻声惊呼,公孙长歌也愤愤的嘟囔,“真他娘的会调虎离山”
秦克绝依然不惊不喜,他冷静的问,“少爷,你这么分析,可有证据?”
陆云浩轻轻蠕了一下嘴,缓缓的说,“没有证据,全都是推测”
此时行走在城外的酷暑中,陆云浩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这段情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正从他面前走过。
对方显然也逐渐将他认出来了,脚步越来越缓,在确认了他就是那个人后,对方拔腿就跑。
陆云浩一个箭步上去就将他摁在了地上,被烤的滚烫的大地让这个人发出凄厉的尖叫,但这个时间城外的官道上根本就没什么人。
陆云浩反绑其他的双手,拎着他后背将他提到了一棵大树下,如狼看肉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此人正是那个入邓三思房偷窃的乞丐,陆云浩勘察现场时曾经要求李八一将他放了,当时的判断是他不是凶手。
没想到还没等陆云浩有太多后悔的时候两人居然又在这里相遇了,这次陆云浩自然不会轻易的将其放过。
乞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陆云浩,他还是那般的消瘦,陆云浩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就将他制服。乞丐这次也没报什么太多的念想,他知道第一次躲过去但是这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他反而不再那么紧张,一脸坦然地看向陆云浩。
陆云浩接收到了乞丐投射过来的铿锵,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他当时给了你什么好处?”
乞丐心理微微一惊,没想到对方如此的直捣要害,他淡淡的说,“十两”
“十两?你还真是为了钱不要命啊,你就没想过自己这个身子骨可能把命丢在那里吗?”
乞丐不说话了,以语塞的沉默回应这个问题。
陆云浩从怀里缓缓摸出了一个银锭,乞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想要吗?”
乞丐吞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想要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