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莫万，莱奇和达卢这仨孩子的测试结果都合格了，他们也都理所应当地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
测试结束后的当天下午，三人就离开了城堡，前去了枫叶镇。
莫汉回到自己的卧室，苦恼地看着书桌上的订单。
接下来一个月里，那些从王城来的商队就要一个接一个地过来了，他和枫叶镇的镇民要随时为和帮派发生因物资不足而导致的冲突做准备。
这次过来的商队一共有十四批，都分别来自不同的帮派。如果按照现有的物资数量来算，最多能够满足十支商队的需要。
原本莫汉和镇长商量的是将镇民自身需要的一部分资源抽出来去补充帮派所需要的物资。但他们算了一下抽出的资源数，发现即使用镇民的一部分资源来补充供货的物资，依旧满足不了剩下帮派的需求，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看情况而定。
如果帮派决定延长收货期，那么枫叶镇可以趁这段时间去其他地方收集物资；如果帮派决定借此机会向枫叶镇收取额外的赔偿或是更过分的要求，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二十多头成年心兽的围功。
而镇民们生活所需的资源不足……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会去草原另一边的云霄森林里去采集一些食物来维持生活的需要。
但这是下下策，云霄森林一直以来是巨兽的栖息地。虽然说巨兽现在的数量十分稀少，而且它们一般不会来到人类生活的区域，但如果人类离它们的领地太近……它们可不会热情地接待这些曾经屠杀过自己同胞的两脚兽。
不管是和帮派发生争执还是去云霄森林补充物资，这些都是最糟糕的结果，莫汉和镇长必须竭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一边是狮子大开口的王城帮派，另一边则是对入侵者毫不留情的巨兽，枫叶镇现在的处境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莫汉并不希望莫万被牵连到，更不希望莫万去王城。莫万曾对自己说过他想去王城，但莫汉知道，以莫万这种对任何事都抱有美好憧憬和向往的性格和直到现在都不会使用的心兽能力，到王城里只会被那些没有法律管制的豺狼虎豹们生吞活剥。
所以他决定给莫万一个月的假期，只有让莫万亲眼看到那些遍布着王城的帮派是有多么恶劣，让莫万自己觉得去王城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主意并打消去王城的念头，他才能对莫万放心。
整理好订单，莫汉起身离开了卧室，走上了顶楼。
莫尔法依旧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他的身体早已被那条曾让他引以为豪的炽龙侵蚀得千疮百孔。
“嘿，老爷子。”
莫汉向往常一样拉开了窗帘，在莫尔法的床边坐下。
“早上好啊，莫汉，我的儿子……咳咳——”
莫尔法睡眼惺忪地回应道，但话还没说一半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你先别说话，上周医生说你的声带气管也都已经开始受损了，现在就不要多说话了。”
莫汉轻轻拍着莫尔法的胸口，想缓解他的不适。
莫尔法却摇着头，奋力地把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抓着莫汉的手臂。
“你不要这么操心……咳咳，我这个老头已经离死……咳……不远了，就算你再怎么照顾我，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咳咳……无用功的。”
“爸，你别这么说！”莫汉握住莫尔法的手，重新塞回到被子里掖好，“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文不值。”
莫尔法挪了下身子以方便把头转过来，他继续摇着头：“不，儿子，人这一辈子啊，他（她）存在的意义……咳咳……不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多大的名声，也不是让自己得到那么多钱，而是让自己……咳咳……有价值地活着。”
清了下嗓子，莫尔法继续说道：“五十年前，我受到王室的委托，前去讨伐黑龙。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实力在兽师里也是处在天花板的位置，所以对王室也是没放在眼里。本来我想拒绝的，但就是因为王室供奉的一位精神属性的兽师预言黑龙将会毁灭世界，还说能杀死它的兽师只有我。那时候我一直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我就接下了。
“可是在看到黑龙后，我就迟疑了，不得不说那家伙光从长相来看实在是个奇葩，作为龙类巨兽却龙不像龙、狮子不像狮子，还全身长着眼睛。它第一次看到我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炽龙惊动了它，那家伙居然直接一口吐息tui过来，还好我反应快让炽龙躲开了。然后我就和那家伙打啊打啊，不得不说它在龙类巨兽里也算很强的了，不过脑子好像有些不好使，只知道蛮干。
“很快我就把它的能量耗得差不多了，刚准备给它最后一击，谁知道那家伙居然逃了。没办法，我只好追上去。没想到那家伙逃得飞快，用云作掩护一眨眼就不见了。从那时起我就和黑龙杠上了。
“黑龙逃跑了之后，我四处找它，在找它的途中，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挚友之间，可以为了一袋金币而大打出手；仇人之间，因无意中救了对方的亲人而冰释前嫌。一些人啊，表面上对你和蔼可亲，背后却想方设法地从你身上榨取利益；有的人啊，处处看你不爽，事实上却一直在把你往安全的地方推。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说真的我还真的想谢谢黑龙，要不是他把我引出来，让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恐怕直到现在我还在为自己的实力而自鸣得意。
“我追了黑龙一路，让他逃掉了六次。最后一次，可能是逃累了，他不再跑了。在最后的那场战斗中，我杀了他。
“在那一战里，我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他想活下去。但是我不能让他活下去，他的行为太出格了。
“无缘无故的……杀光了银森林的动物，还把王城烧了，如果是只正常的巨兽那它压根就不会做出这档子事。所以我必须在他做出更过分的事之前杀了他。
“然而，在那之后……有人告诉我，我犯下了愚蠢的错误。他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说的这句话。
“一开始我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时间一长，有一次我偶然想起了他说的话，结果就开始怀疑我的做法。
“我杀了那只滥杀无辜的黑龙，阻止他继续摧残这个世界。但是……我们人类又做了什么？在人类的历史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关于人类如何对抗巨兽的事。人类在诞生之初被巨兽威胁着，被迫逃到荒芜的边境。而从人类中诞生出来了第一位兽师后，人类对巨兽的反击就开始了。
“随着兽师越来越多，巨兽的处境也越来越糟。要知道，巨兽可是处在这个世界的食物链顶端的存在。结果呢，它们被脚下的蚂蚁讨伐了，被杀死，被驱逐。
“我们人类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而在那之后呢？人类开始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能够掌控这个世界。对森林的摧残，对珍稀物种的猎杀，对巨兽的围剿和驱逐。我们所做的事不是和黑龙一样吗？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们是有目的性的，而黑龙是被本能驱使的。
“我们真的有审判黑龙的资格吗？谁给了我们权力来审判它？在审判他前，真正该受到审判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那个人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我在黑龙做出比人类所做的还要过分的事之前把他扼杀了，这难道不对吗？
“这件事一直事我心头上的结，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想明白。”
莫汉沉默地看着莫尔法，现在他有些不知所措。莫尔法说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叙旧，但是他的话语里无不透露着遗憾和困惑。
能让自己的父亲纠结了五十年的问题，莫汉自己也想不明白。
“爸，再过几天，王城的帮派就要过来收货了，这一次有不少帮派增加了购买量，我担心这个月的供货会让枫叶镇的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撑到下一次的收获日，所以我打算……如果这一次的供货不足，先抽出一部分成年兽师来应付帮派那边的问题；如果剩下的物资还足以让大家撑一段时间的话，我们就让兽师和镇民们一起去云霄森林里采集一些备用的食物。
“如果帮派谈的开，我们可以趁机派出更多人手去云霄森林；如果谈不开，我们只能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做准备。”
“莫汉……咳咳……枫叶镇已经不再是我印象里的那个和睦安宁的小镇了，现在的它是那些豺狼虎豹眼里的肥肉，既然你要保护好它，那么你就要做好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哪怕……为了让莫万了解精神力量而同意让他去王城？”
莫汉心里一紧，他和莫尔法都知道莫万想要去王城的想法，也知道如果莫万学会了如何使用精神力量，守住枫叶镇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但是莫万能否活着从王城回来？他没法保证。莫汉的实力算是枫叶镇兽师中的天花板，他不能轻易离开枫叶镇。而那些枫叶镇的镇民里，去过王城几乎都是五十年前王城还没有发生如此大的变动时在那里工作的人，现在的他们都已经是连走路都很困难的老人了。
至于莫万……他现在的年龄还太小，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去王城那种危险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枫叶镇的人们只能按照莫汉和镇长计划来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