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有意,原不该扫兴,不过这作乐之人,确实不在宫中,不在奕城。”翊宇缓缓说着,这作曲之人,不是别人在,正是那天南地北云游客,江清南府的公子,南靖。就在核定品阶结束之后,南靖留书一封,不写来处,亦不写归途,潇洒而去,只留下人们望而兴叹。
“天南地北云游客,苍茫世间任我行;待到周天缘兴起,再来把酒话青梅。”天翼轻声吟诵着,随即说道:“南兄飘然而去,唯留下这四句诗为别。可汗今日,终究无缘得见。”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关系,不是说了吗,缘兴之日,再来畅饮。若真是有缘,还拍晚些时日吗?不过为这一首诗,咱们该喝上一杯!”北疆王回应了天翼的话,说着众人举杯同饮了一杯。宫人们一道接着一道的端上佳肴,接连饮了两杯葡萄酒之后,宫人们就端上了宫中宴请必有的丹禾玉露,看着宫人们把丹禾玉露端了上来,文姬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算是放下。
一曲曲歌舞作罢,酒已经过了三巡,不过细看北疆王,不难发现,对于酒,他还没有尽兴。望着在场的其他人都已经放下了酒杯,北疆王连忙说道:“本汗听说,你们的先人之中有一个人,被你们尊称为陈王,当时之际,把酒言欢,一掷千金也属平常,当真有此人吗?”在场的人听了,心中回想着,片刻之后秦羽辉开口说道:“可汗所言之人,应当是当年的陈王植,魏武帝曹公之子。于我等而言,陈王最大之贡献在于创造了骨气奇高、词彩华茂的壮阔诗篇,不过可汗赞他斗酒十千的豪气,也未尝不可。毕竟人各有所好,无得好坏。”
“你们翊国的人,天天就喜欢什么诗词歌赋、之乎者也,尽逞口舌之威。若真到了疆场之上,比的还不是这刀枪剑戟,要那些子东西有什么用!”
“我翊国不似贵国,我翊国乃是礼仪之邦,文化之国,实在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求和,重华宫中有美酒佳肴,对阵,我翊国四境亦有雄兵铁骑。可汗,这诗酒风流、总比见天血流成河的要好吧?”面对北疆王来言,翊宇缓缓放下了正在手中把玩的雕龙金酒杯,语气虽然并不严厉,却让人无形中有掷地有声的感觉,在场的人,无不在心中暗自称赞。
环顾在场的每一个人,神色似乎悠闲自在,可眉头微皱,有些紧锁,眉目间总有一种紧张的神情若隐若现。看似欢乐实则严肃异常。每个人紧握的双拳藏在桌子下,手心中早已湿润,无声的较量,总是让人身心俱疲,如此一来,便更加容易喝醉了。
坐在那里的逸云猛然晃了晃头,坐在旁边的清河见了忙道:“你就别再喝了,没那么大的酒量,喝的倒是兴起的很!”嘴上说着,可转身却还是唤来侍宴的宫人,把逸云前面的酒壶换成了茶水。逸云尝了一口茶之后几乎是跳起来一般连连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逸云有些夸张的反应,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逸云见了,讪讪的坐了下来,一脸无辜的看了看在场的人们。天翼无奈一叹,羽辉更是径直送上了一个白眼。翊宇和北疆王看了看逸云,随即大笑起来。有些尴尬的逸云,轻哼了一声径直站起身说道:“不和你们待着了,皇上,我先告退了!”说完微微拱手致礼,随后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开了。“皇上,这上官世子,还真是不同一般!”北疆王见逸云径直离开的干脆随性,随即连连感叹了两句,翊宇听了只是付之一笑,继而回应着说道:“逸云算是少年英雄,小小年纪,确实功劳不小,出身又高,这性情难免张扬、疏阔些,不过说来,男儿立世不正该如此吗?”
“也是,若是像咱们一般,渐渐的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起来,还真是少了不少的趣味。”北疆王也跟着说了一句,随即站起身,走到正中说道:“酒过三巡,才是谈正事的时候。”说着,北疆王的随从快步走到了北疆王的身边,双手举着一个册子,弯腰屈身,站在北疆王侧后一步左右的位置。只等苏全从高阶上快步走下,走到近前接过那人手中的册子之后,那人方才站直,垂手直立在北疆王的身后。接过册子的苏全,匆匆走这,双手举着,毕恭毕敬的递给了翊宇,待翊宇接过之后,退后两步,垂手侍立在一旁。
翻开大致看了看,那是真正的一份国礼礼单,上面牛羊马匹无数,金银财帛万千。望着这份国礼翊宇会心一笑,放下册子之后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道:“可汗果然是大手笔,如此胸襟,令朕心生钦佩,以此薄酒,聊表敬意!”说着举杯一饮而尽,北疆王见了也还了一杯。
说话间,天翼已然站起身,走到了北疆王的身边,微微拱手,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丝黄帛、奏折模样的东西,双手捧着递给了北疆王。不拘小节的北疆王随手拿过来翻开阅览一番,特别是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心下甚是满意,于是说道:“没想到,皇上也是豪爽之人。若是翊国当真能够助北疆夺回被北俄占据的雅克三城,从即日起,北疆绝不在犯玉门!”
“可汗此言,于玉门百姓而言,抵得上黄金万两!本王必要敬可汗一杯,还请可汗莫要推辞!”听闻北疆王的话,在场的人无不兴奋不已,但是碍于场合面子,只好掩藏着这份兴奋,反倒是羽辉径直站起身,举了一杯酒便敬起酒来。
北疆王也不拒绝,两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碰杯畅饮起来,说话间,在场的天翼、清河等等纷纷加入了这份畅饮,最后就连皇上,也走下龙椅,站在众人中间,与大家一同畅饮起来,丹禾玉露不知道被喝掉了几坛子,倒叫站在一旁的苏全心中忧虑。
如此国宴之上,竟然变的如此毫无礼数,一群人乌泱泱的站在重华宫的厅上,说着、聊着,畅饮着……听到苏全派来报信的人形容着,我实在无法想象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直到我赶到重华宫,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十分震惊,面前的这些人曾经在我的面前都是那样的风度翩翩,都是如玉一般,可谓举世无双的公子,可此时此刻……实在是令人望而犹疑。
连忙叫了几个禁军上前分开了已经几乎是醉成一团的人们,我赶忙走上前扶着翊宇离开了重华宫。禁军和其他的宫人们则纷纷照顾着其他的人们离开。看着一个个烂醉如泥的人,我一叹说道:“罢了罢了,苏全,你赶紧安排一下,让他们现在宫里睡上一觉,醒醒酒再说吧,好好的国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长姐,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早早的就离开了!”离开宴席来到鸾凤殿寻我,然后又随我一同又来到重华宫的逸云站在我旁边得意洋洋的说着。
“好像你少喝了是的,喝了多少茶,才算是解了这酒,你还好意思说呢!行了,别在这看热闹了,赶紧去帮忙安置一下可汗和其他几位吧!”看着有些得意洋洋的逸云,我连忙疾言说着,他听了也无趣,转身悄然的去帮忙了。
扶着翊宇就近回到鸾凤殿,小海已经来了解酒的醒酒汤。生生的灌了下去,好在丹禾玉露不似北疆的烈酒,一碗醒酒汤下肚,少顷,翊宇已然清醒了一些,见到坐在面前的我连笑道:“梦儿,你知道吗,北疆再也不会进攻玉门了,这玉门关终于能安享太平了,朕实在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妾身当然知道皇上是为了玉门关的百姓们高兴,妾身也高兴,可是在高兴也不能如此喝酒,若是伤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说着转头对小海说道:“小海,你赶紧去一趟御药房,去找徐御医来,给皇上好好的开上几副药,好好的调养调养!”小海听了连忙离开鸾凤殿去找徐晨去了。
看我焦急不已,翊宇连忙拉住我的手说道:“放心吧,这点酒,不碍事的,以前朕……日日饮的都比今日多!”这话在翊宇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听上去是那样的轻松,可却如一把把利刃径直扎在我的心上一般,眼泪瞬间止不住一般,从夺眶而出。我径直冲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不发一言,只顾哭泣。我的反应显然把翊宇吓了一跳,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实在不该说那话,白白的惹人伤心难过。
“好了好了,朕逗你玩呢,怎么还当真了!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回头还要麻烦人家徐晨!”听着翊宇这莫名其妙安慰人的话,我不由得笑出声来,连忙略带埋怨的抱怨了一句,可心中却感觉如同浸在蜜汁中一般香甜。躲在他的怀里,竟然可以如此安详,人们常说但求岁月静好,大抵也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听到我的宣召,匆匆赶来的徐晨在云竹的引领下,走进来行礼,我见了急忙从翊宇的怀中挣脱出来,随后说道:“徐大人,烦请您好好把把脉,皇上今日着实饮了太多的酒,本宫实在……担心的很!”听到我的话连忙微微施礼之后,徐晨方说道:“是,娘娘放心,臣自会尽力!”说着走上前为翊宇请脉,片刻之后说道:“醉酒伤肝,皇上之前的酒饮的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