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杨艳一夜安睡,早上很早就醒过来了,感觉到精神很好,她慢慢地爬起来,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头没有那么晕了,于是轻轻坐起来穿衣,下床。
客房在杨艳的卧房对面,尤灵害怕婆婆那边有事她听不到,所以晚上没有关门。睡梦中突然听到婆婆那边门响,马上清醒,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跳起来就往外边跑,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妈,你怎么了?”猛然看到婆婆扶着门框站立在门口,尤灵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冲过去扶住了婆婆。
尤灵的反应反倒而吓了杨艳一跳:“……我没事啊,睡醒了觉得没事起来看看。”
尤灵一夜担心没有怎么睡,直到天快明了才睡着,没想到睡了没有多久又给婆婆惊醒,但她的头脑却非常清醒,婆婆的话她听明白了,一颗心顿时落回原处,不觉长长松口气:“哦,我还以为你……”
房间里流泻出来的灯光正好打在尤灵脸上,她头发凌乱眼皮微微浮肿,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杨艳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那样严重,不是告诉你不用担心的么。”杨艳看着尤灵,想指出她是因为她没有睡好,想说几句心痛又安慰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杨艳也在心里哀叹:如果尤灵是她的女儿文华,她一定会说好多。看起来儿媳就是儿媳,女儿就是女儿,和儿媳的关系再好也不抵和女儿天生的血缘关系。
“没事就好。想走走的话也行,我扶着你就在地上走走。走慢点。”尤灵说。她担心婆婆头晕一个不小心摔倒,那样就麻烦了。
景文杰走到餐厅的时候,尤灵依旧准备好了早餐,正往餐桌上摆。
“这么早啊。”景文杰说。看到妈妈就在一旁坐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妈妈。
他的本意是要早点起床的,毕竟妈妈生着病,他还是不放心,结果是想要早点起床看妈妈的好心给睡过头耽误。看着妈妈,他心里愧疚。
杨艳鼻息很重地哼了一声,把脸扭在了一边。她原来还想今早无论怎样儿子都不会晚起,没想到还是晚起,连她也不知道儿子是不在乎她这个病着的妈妈,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儿子的懒她比谁都清楚。
眼风扫到儿子依然那样站着不动,杨艳心底的火一点点大起来,声音也就难听了:“杵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洗脸吃饭去上班了吗?”
“哦?奥。”景文杰恍惚着,妈妈突然冲他很不客气地嚷了一句,他反倒而给清醒,说道,“今天我还上班吗?你病着,我就在家看着你吧。”
杨艳慢慢转过头来:“你还是去上你的班,我还没有到需要你看着我的程度。”
尤灵把熬好的小米粥,煎好的馒头片,还有小菜,一样样端到餐桌上,耳朵里是他们母子的对话。她不想参与,只是默默做着她的活儿,却也在听他们说什么。
“要不我给姐姐打个电话,让她回来照顾你?”景文杰看到妈妈不高兴,只得讪讪地说。
杨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说道:“谁让你给你姐打电话了?她上次刚刚回来才几天?北京,离得这么远,是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的吗?胡闹!”
景文杰也有点急,说道:“我只是说给姐打电话,又没打,你着急什么?”
杨艳还以为儿子已经给女儿打了电话,听儿子这样一说才放下心来,口气缓和下来:“不要给你姐姐打电话,我又不是病的厉害,让她知道干什么?白白让她担心,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说道这里,杨艳冲着厨房叫道,“小灵。”
“哎,妈。”
“你姐姐打电话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和她说我有病什么的,我没事,再说这不也好了嘛。”
“嗯,知道了。”
尤灵说着话从厨房拿起碗筷,一副副摆好,又往每一只碗里盛粥。
“妈妈是血压高了点,但没有那样厉害,所以我也没给姐姐说。当然了,如果妈要是真的厉害,那该让姐姐知道还是要让姐姐知道的。”尤灵说。
她是儿媳,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许多事情她不能独自承担责任。婆婆平时生病,还有不大要紧的事情她不会和景文华提起,如果真的婆婆生病厉害了,她肯定会和景文华说的,万一婆婆更严重了呢,景文华是女儿人家有参与的资格,需要怎么治疗如何治疗人家有说话的权力,再者说了,万一婆婆有个三长两短,早点不告诉人家的女儿,怎么可以?
至于家里的事情,景文杰和秦雪梅的事情,算是大事呢还是他们夫妻的私事?尤灵一直也没有搞明白,这件事情她没有和景文华说过,如果不是婆婆说,相信景文华不会知道。
尤灵也不知道,如果和景文杰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秦雪梅,不是她的表妹,她会不会和景文华诉说?尤灵很难过很委屈的是,亲情堵了她的嘴。
杨艳眨了眨眼睛,看着尤灵把每一只碗都盛好粥放下。她无法反驳尤灵的话,尤灵说的应该是对的,假如她病的厉害,就像尤灵的妈妈那样的,尤灵能不让她女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相信尤灵有分寸。
吃完饭,尤灵对景文杰说道:“你去上班吧,妈没事,一会儿医生来输液,家里有我就行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难得尤灵如此细致地给他说话,景文杰有点不相信,待到彻底反应过来尤灵是和他说话,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一张脸喝醉了似的,完全想不到尤灵搭理他是因为他妈妈。
“那好,那我去上班了。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景文杰愉悦地看了尤灵一眼。尤灵虽然不看他,脸上不起波澜和镜子似的,但她刚才和他说话了,是一本正经好好说的。他们说话了……那么尤灵是不是就不恨他了,他们就要和好了?
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个块垒,景文杰起身都感觉到身上没有了重量,突然在脑海里出现一个成语:“身轻如燕”,原来是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走出院子,景文杰跨上摩托车一下子就冲出老远。心情好了连不想去上的班也觉得美好了,吹出一声口哨,他实在想找一个人分享一下他的好心情,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随便任何一个人就能分享的。
在一个拐弯处,景文杰停下了摩托车,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嗨嗨,我说雪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灵原谅咱们了,她和我说话了。”
秦雪梅正在化妆,看到是景文杰的电话,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当然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也挺重要,于是问道:“和你说什么了?”
“就是她主动和我说话了的。以前我和她说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说话她不理我,要不就是我们两个吵架了,就算有人在我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理我,今天是她自己和我说话的,主动说的!”景文杰强调的是今天尤灵主动和他说话。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已经很长时间了,尤灵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这是多么重要的好事?
“我问的是她和你说什么话了,她有说不计较咱们的事了吗?”秦雪梅皱眉,她在意的是这个。
“……没有,不是这个。是说我妈妈的,我妈妈……”
“行了,我还没有收拾完呢,我也要上班了。”
秦雪梅撇撇嘴一下子挂断电话,顺手将手机丢在一旁。
尤灵真的会原谅她吗?秦雪梅不相信。她们两个之间,已经成了另外的一种尴尬关系,就算表面上维持的再好,内心深处也有了裂痕,就好像把一个坏了的东西用精美的套子套了起来,表面上因为有套子的包裹支撑东西可以照样使用,但拿下套子东西终究是裂开的。
和景文杰在一起本来就不应该,她知道她的错,也知道她为什么错。可是……她需要啊。
在这个地方,她是来打工的,虽然她打工和一般人的打工有区别,但最终还是打工的。尤灵对她很好,可这种好是表面的不能解除她心理上的需要——那种孤单和寂寞,不是吗?住的也不错,吃的也不错,工作不累,工作不少,她应该满足。她也认真想过,另外换一个地方,没有哪一个老板肯对她这么好。
可是……尽管尤灵在闲暇的时候也陪她,还带她出去玩,但这些与她而言就好像是隔靴搔痒,不能解除她另外的需要。
如果不是和他分手,有他在,她也绝对不是这样子,但他还是离开了她。
有关这些,秦雪梅除了她自己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过。
那个男生,是她刚入大学就喜欢了的一个男生,为了追他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他们在一起了,她憧憬着能和他永远在一起,没想到毕业后他要回家乡那边找工作,而她……绝对不敢和他回他的家乡,她很清楚她的家人不会同意,她也不敢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在上大学的时候谈恋爱。
她的家乡是那样闭塞愚昧落后的一个地方,她如果跟随了那个男生到他的家乡,她家乡的乡亲就会把她当成一个同男人偷跑的女人,不仅仅是她丢人,连累她的家人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