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正好打在景文杰的身上,他的脸明亮的有些不真实,尤灵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的愤怒,惊了一下,“妈血压高了?有没有请医生……”
不用和他多说了,不管他怎么处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家看看。
返身回去穿衣服,等她换好衣服走出来,景文杰已经离开,婆婆的情况严重?她愣了一下,忙去推车子,急三火四赶往家里。
大门半开,不用说是景文杰刚才回来的时候给她留下的门,尤灵没有多想,把车子推进去放好,一颗心狂跳着转身就踏上台阶,因为着急她一脚迈两个台阶,奔上去就敲门。
站在门外,门敲响的那一刻尤灵也听到了她咚咚咚的心跳声,高血压……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可怕的病,高血压导致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脑溢血……偏瘫……她都不敢想。
“谁呀?”
好像是许久了,尤灵才听到房间里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她忙回答:“妈,是我。”
房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尤灵喘着气,等着,听到了婆婆拉开内门的声音,不用说她是打开了她卧室的门,然后她才打开了外边的门。
“小灵,这么晚了你才回来?”
“妈,你……”尤灵莫名其妙,望着平静的不起波澜的婆婆,心里的疑虑杂草一样冒出来,婆婆这不是没有高血压呀。
“进来吧。”杨艳不冷不热地对门口的尤灵说。
尤灵的脑海里挂满了无数问号随着婆婆走进卧室。
婆婆显然是睡下了的,床单上有褶皱,被单也是揉成一团,更有最重要的是绝大多数时间开着的电视机都寂然无声地黑屏。
“妈,你没事吗?”尽管猜到了什么,尤灵还是急急地问。
杨艳显然一愣:“怎么了,我有什么事,出什么事了?”
反倒是婆婆的反问,让尤灵怔了,片刻她才说:“我是说……说你不是血压有点高嘛,现在好点了没有?”
“我血压高……我一直不都是血压高的嘛,也吃着药,一般般,没什么的。你回来是问我这个的?”
“我……”
婆婆的表情有些不耐,尤灵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了很多事,景文杰竟然这样不知轻重,简直不能把他当正常人,她无话可说。
“哦,你没事就好。”尤灵不想和婆婆解释那么多,没用,她淡淡说道,“那你休息吧,要是感觉到那儿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又没事,你慌慌张张跑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杨艳完全不知道刚才她的儿子撒谎骗了尤灵。
“我没事,回来是不放心你的身体。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好了没事了,你睡吧。”
尤灵说完转身要走,杨艳终于转过弯来,出声叫她:“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尤灵又转过身来,极慢地说:“我回来晚了,本来想明天在回来看你,文杰上去告诉我说你血压高了,我还以为你……你出什么事了,所以急忙跑回来。”
本来她不想把景文杰说出来的,这一对母子她已经很了解,多说没用。既然婆婆这样说话,把她的好意当成多事,她也只好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杨艳的脸色就变了,忙笑了:“文杰回来的时候,我是感觉到头有点晕,随便说了一句是不是血压又高了的,这孩子……怎么跑去找你了呢,你走这么多天也累的,他去告诉你做什么,真是的。你回来多了,吃饭了没有?”
杨艳的脸上突然又有了笑,让尤灵感觉到厌恶,心里镜子一般雪亮的她,表面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依旧平静说道:“没吃,太晚了不想吃了。你血压高……文杰有没有请医生来帮你量一下血压?”
“嗨,没事的,都老毛病了又不是厉害的不行,不用请医生的。”婆婆说着云淡风轻的话,或者本来就是景文杰的无中生有,让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文杰可能是听我那样说了一句,不放心了,就去找你了。我没事的,你也放心吧。文杰在楼上没有?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尤灵说了她没吃饭,杨艳明白尤灵的话是说给她听,可是心中有愧的她连强着让尤灵去吃饭都不敢,只得绕过这个话题。
尤灵简单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去,帮婆婆关上卧室的门时,婆婆却跟着她走出来,又把门打开,然后跟着尤灵往外边走,尤灵知道婆婆在后边跟着,但她没有扭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走着,过了客厅,又去关了外边的门,就好像她身后没有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意!
杨艳被尤灵关在里边,她想着打开门看着尤灵走的,胳膊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跟出去看,做什么?
她明白的很,是因为她的话儿子才找到尤灵的厂子里,儿子口中说的她血压高了不过是一个借口,不知道他是又想和尤灵吵架,还是想让尤灵回来才找的借口?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肯定:这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回复到正常夫妻的层面上。
想想,她就长长叹口气,这样的家庭还算正常?不过是维持了一个表面罢了,想想就是难过。这一次是真的觉得头有点晕了,忙伸出胳膊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支撑身体。
杨艳本来是睡下了,且睡意朦胧的,这样给搅合了,且又一次是给搅起了心病。还睡什么觉?
将身体贴在门上,她侧着耳朵凭着全力捕捉外边的动静,万一尤灵上楼去后,他们两个人又吵起来的话,她需要去劝架呀。
心里想着,杨艳突然就流下了一行浑浊的泪,顺着许多沟壑的脸慢慢流下去。
尤灵走下一楼的台阶,然后又从房子的另外一侧去上二楼,光线很昏暗,但她因为熟悉而没有一丝障碍,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她想去问问景文杰婆婆到底是怎么了——当然她是从婆婆那边知道了真相,她不过是责问他的,问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脚步迈到楼梯的一半,她又犹豫了,上去责问他什么?就算他是故意或者警告她或者挑衅她……责问有必要吗?就他和她目前的这种关系,是责问能解决的了的吗?
这是她的婚姻,婚姻走到这种地步,不用多说一个字也表明了失败。失败给人带来的是打击,还有茫然,更多的还有无法解决。
尤灵更多的困扰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娘家,爸爸妈妈跟着她到了这里居住,现在哥哥工作稳定,且哥哥的脸上一日比一日多了笑容,要是让他们得知她家庭的真实状况,他们又会如何想?还能在这里安心住着吗?景文杰有一百样不好,也有这一样的好,那就是没有找到她爸爸妈妈的门上去闹过,这也是她对自己这份婚姻的唯一满意之处——她还有必要和景文杰保持婚姻关系。
景文杰把她骗回来以后就没有露面了,尤灵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上去。就那样站在楼梯中央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上去看看的好,看看景文杰有什么话说,所以最终她还是走上去了。
脚步轻轻到了门前,她伸手推门,推不开?她还以为景文杰一定会给她留门,谁知道他会把门关紧?明知故犯。尤灵的手握住门把手转动,这一转,才知道门上了内锁。
门锁上了,她心里一阵冰凉,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表明了他对她的一份不在乎,不是吗?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家,而她……在给他叫回来以后,又把她拒之门外。难道她需要像在婆婆那边那样的敲门把门敲开吗?还有一点就是她不一定敲得开这道门,景文杰和婆婆不一样的,景文杰或许就装作睡着了听不到也极有可能,她对他太了解了。
想要进去这道门,她需要的是自己拿出钥匙打开,但是……有必要吗?
在门外定定站着,望着打不开的门,就好像一个张大的黑洞洞的嘴巴在嘲笑她,笑的她越发感觉到凄凉和伤心。等了一会儿,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不排除景文杰是睡着了,或者他听到了动静佯作听不到。算了,她不进去了,没必要了。
就算进去了,她和他能说得清楚?
转身,尤灵慢慢下楼。从院子里推了车子,她走出去,回身又把大门关好。
她很庆幸她有去处,就算家里待不下去她也另有去处,且是光明正大的去处,对她而言,够了。
杨艳一直在门口静听。本来她在听不到动静的时候想打开门偷偷上楼去听听的,结果她还没有行动,就听到了院子里推车子的声音,这又让她吃了一惊,尤灵还想回厂子里?这个女人的心太狠毒了,完全不把这里当成家,难道这个家不是她的家?
杨艳心里有些火气,她打开门径自上了二楼,伸手转动门把手却转不动,窗口都是黑黑的不见一丝光亮,不用说儿子都把灯关了。她叫了一声“文杰”里边毫无动静,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动静。
杨艳就那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迎接她的是寂静。她知道方才尤灵走了的原因了。想了想,算了吧,她叫开了门,能从儿子的嘴里问出什么?她又能做到哪一步?儿子儿媳的事,她能管得了吗?
算了,算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