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到了尚府,门口对站着两排扯着唇齿、喜色难掩的丫鬟小厮。从最前面数一直到第五个,手里都挑着龙凤呈祥喜灯,作五谷丰登之意。盛妆的出轿小娘微拉陆亦欢的喜服三下,始出轿。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先踏过朱红漆木做的马鞍。俗话说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夫,取一生一心之意。
容清茶躲在墙沿后窥视着这一切。想想当初,自己的婚礼也如此气派过。
尚节若下马,与陆亦欢共携红绳。穿过两排下人排开的宽道,踏着红毡步入喜堂。主位上坐着尚之勇与三姨太唐楠。
主位旁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儇诵着天地词。
一拜天地——
敬苍天,佳偶天成;敬黄土,喜结连理;敬天地,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
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
夫妻对拜——
共结连理,相敬如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红花并蒂,心心相樱。
尚节若整个人都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始终无精打采,脸上未显一丝大喜之日应有的喜色。陆亦欢却是乐开了花。她在梦里已经梦到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了,如今清扫了容清茶这个绊脚石,自己还与尚节若共结连理,她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礼成。陆亦欢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婚房。她坐在喜床上静候着夫君,一动都不敢动,怕失了礼仪让尚节若见着不悦。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靠旁边的随侍丫头浣蓠伺候。
已入深夜,新郎官还未到,陆亦欢倒还没有不耐烦,浣蓠却先急躁起来:“小姐,姑爷怎么还没到啊?”
“尚府人脉甚广,宴客颇多,许是还未招待全尽,再等等看吧。”
没过一会儿,尚府拨来照顾二少奶奶的丫头菘淳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少......少奶奶......”
陆亦欢佯装生气:“菘淳,火急火燎地做甚?万万不可冲撞了喜气。”
丫头菘淳大喘两口平静了气息道:“二少奶奶,二公子......二公子说他今晚要安寝在书房,叫您不必多等了。”
陆亦欢一个激动自行掀开了头上的红帷布:“你说什么?!”
浣蓠忙不迭嘱咐陆亦欢:“小姐,您快盖上,这红帷布得姑爷揭才符合礼俗。”说罢就要再给陆亦欢蒙上。
陆亦欢一把甩开,又面向菘淳:“他为何大婚之日弃我于不顾?”
“菘淳不知。但是刚刚在前厅时,菘淳看到小荷偷偷摸摸跟二少爷说了什么,之后二少爷就怒不可遏。”菘淳低着头道。
“小荷?”陆亦欢并未知晓谁人名唤“小荷”。
她的随侍丫鬟浣蓠却是做足了功夫:“这小荷是容清茶的家生丫头,随容清茶嫁过来的。自己的主子死了,她可还得留在这尚府。”
陆亦欢攥紧了手,恨得牙痒痒:“把那个贱人给我传唤到院儿里!”
小荷带到,陆亦欢也踏出了房门。
小荷见陆亦欢从门里走出来,当即低头行礼:“二少奶奶。”
陆亦欢靠近小荷甩手就是一巴掌。
她的脸上顿时感觉火辣辣的,用左手拂着脸,连忙下跪动着颤音:“少奶奶,小荷不知犯了什么罪过?竟惹少奶奶如此大发雷霆。”
菘淳站在一旁很是得意,似居高临下对小荷道:“你说!刚刚你在前厅偷摸着跟二公子说什么了?莫不是难忘旧主,想搬我们二少奶奶一城?”
陆亦欢一言未发,说明已认可了菘淳的话。现在的她恨得失了理智,凭那小人三言两语就被骗得团团转。
“小荷不敢,我从未与二公子说过什么。菘淳,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
菘淳望着跪在石板上的小荷,因她一言道破而有些心虚,“你......你血口喷人......!”转眼又向着陆亦欢:“二少奶奶,这贱蹄子怕是不动用点私刑是不会说了。”
“给我掌嘴!”陆亦欢下令。
浣蓠与自家小姐同仇敌忾,高扬的手就要落到脸上――
“可真是热闹!”容清欢闻吵闹声与小桃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
“大嫂,我教训一个下人而已,你就不必多管闲事了吧?”陆亦欢不作退让。
“二弟妹如何教训下人我自是管不着,可若是自己的弟妹犯了错,这作大嫂的总能指点一二吧?”容清欢扯着嘴唇假笑道,见陆亦欢被堵得哑口无言,又继续道,“其一,大婚之日二弟未见,自己先踏出门,实属不合规矩;其二,外面喜气洋洋,里院却闹人命,实属冲撞神灵;至于这其三,我不得不说,陆小姐真是没个主心儿,随随便便就叫一个下人牵着鼻子走。”容清欢瞥了一眼菘淳,嗤笑着。
“大少奶奶,你别太得寸进尺!”浣蓠真是没什么脑子,为了给主子打抱不平就这么直言快语。
小桃冲上去对浣蓠就是一巴掌,容清欢并未阻止。
“你!大嫂,你这是何意?”陆亦欢见家生丫头受了欺负,蹙着眉问。
容清欢不想和她说话,全权由小桃代理。小桃盛气凌人,瞪着眼仰着头道:“二少奶奶,管好你家狗的嘴,可别放出来乱咬人,咬伤了我们大少奶奶可就不好了!”
容清欢只有浅笑,没说什么。陆亦欢见来者不善,又不敢冲撞大嫂,只得默不作声。浣蓠见主子没气儿,自己也聪明地低下头,不再道什么别的。菘淳见浣蓠的下场心里一颤,面色泛白。
“现下这家中的命章都交予了我们大少奶奶。若是从二少奶奶那儿抽个人没有什么不妥吧?”小桃看着像是在争得陆亦欢的同意,其实这人就算她不同意带走,也定是要带走的了!
她不会不识相的!
陆亦欢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忍怒气,对身后的浣蓠轻声吩咐道:“我们回房吧。”
这便代表着陆亦欢同意了。
小荷见陆亦欢进了屋,用袖子抹抹眼泪连忙道谢:“谢谢二小姐。”
容清欢则蹲下,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婢女小荷:“都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