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彤听得目瞪口呆，想过无数种类型的愤怒嘴脸，就没想过一个快进棺材的胡子拉叉的大爷要“整”死他。翻了半天白眼，张了半天嘴，终于还是咽下这口气，人生不熟，他怕遇上打回玩命的主。
转眼到了六里巷，一只手提非常笨重行李另一只手拎个提包、粗手粗脚的南方民工准备下车，被车门旁边的把手拌住，迟顿片刻，不知是先把包裹弄下去，还是人先下。大客司机仿佛被人掐住脖子，气炸狂吼：你他妈吃啥长大的，没吃饱，再慢点，给你弄车轱辘下面去。
噢，东北人都这样啊，自己不算最倒霉，这话不比整死难听。算是领教了，跟东北人说话，慢条斯理绝对是会挨揍，反倒大骂不止，劲道十足的招人喜欢，也不知道这都是些啥人？
下了车，肖兢文的脑袋探进车玻璃，眼睛提溜地转。
“你小子真来了，路上没挨冻吧？”
陆彤瞪了他一眼，别说，人不怕被人欺负，就怕被人瞅不起。
赤贫如洗怕啥？肖兢文听得直呵呵。
话不多说，转了几条胡同，俩人在一栋二层小阁楼停下。没等迈步走入小楼，差点没吐。潮气顺着鼻子无孔不入乱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弄得象进了鬼屋。
“哥们，怎么穷得这样，你老爸忍心让你到这受苦？”
瞅着肖兢文有点想哭，在家里觉得一个人孤单，有伴了，现在一个起跑线上，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这不叫狗窝啥叫。
“老爸生气，我连辞职信都省了，一个人在这儿呆三月，没觉得过去那清闲日子有啥怀念的，自由万岁！”
人说吃饱了撑的，肖兢文是没吃就撑得说起糊话，陆彤竖起大拇胳，“你爸没说你，找死，或者整死你的话吗？”
陆彤眼神一闪，嘴唇含笑，肖兢文恍然醒悟，“呵呵，来了这里三个月，连街上卖黄瓜的老太婆都要整死我几次……”
肖兢文果然天赋异禀，三个月，摸透这个城市的各类信息、招聘广告。工作不难找，打工、卖货、跑腿，最赚钱的就是卖体力，三千到一万不等，估计你也不会再做这些。
要想有成就，又体面，去大公司，气派足，待遇高，每年有年薪假，三年探亲假，一年到头，假期占五分之一。工作虽然又忙又累，经常出差，在公司呆不到一个月，全年时间都在外，尤其是出国，俄罗斯谁都不愿意去，乱，中国人到那里受气，遇上黑道或恐怖事件，就算老实巴交，弄不好不丢小命，也得扒层皮。
可是，出差补贴高，赚几年的钱，够在家乡做半辈子的。
“我说大个子，我怎么就觉得冷呢，冻得哆嗦。”陆彤左耳听右耳冒，他就瞅着眼面前没顾得上，哪能真被肖兢文的穷勒勒就把肚皮的事忘了。“你可想好了，来之前，整个身上就一千来元，现在估计没啥剩的了。”
人说，好话没人信，孬话保准儿。
两人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就剩下给人家跪下。
所有想要人的公司，几乎一律地告诉他们一个很现实的道理：要有几年工作经验，否则免谈。
哈尔滨的冬天特别的冷，那是刺进骨头里，把血都凝固的感觉。二层小楼却象被打破的沙包，四处漏风。针大的眼儿，斗大的风，这话没错。冷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肚子饿是另一个眼前的问题。
“你就没跟你爸说点软话，如果继续下去，别说在这立足，我看没准饿死了。”
陆彤是干脆不敢或不能向家里张嘴，肖兢文却不同，他至少有个官爸爸。
挨了快半年了，他俩最怕的就是房东的电话。刚要张嘴骂鬼天，肖兢文的电话催命地响起。不是吧，难道是招聘公司来电？陆彤还是很乐观地安慰自己。
没想到不是公司，也不是房东，而是一个女孩的脆耳的声音，：刘惠玲！绿野仙踪！！
“你们来往呢？”
陆彤是带了十足的醋气才话问圆满的，那心中的女神毕业后似乎就根本没他这个人似的。
肖兢文咕噜什么，他一句没听清，而肖兢文放下电话手舞足蹈到是给他提了神，“疯了？”
“哥们，我女友给介绍了一家大公司，她有关系，不用什么鬼经验。”
陆彤带着惊心动魄的表情听完这件喜讯，没想到这小子把他的女神弄到手，而且还装得若无其事，似乎学校自己的那一段就不存在。
陆彤与刘惠玲相视而笑，那隐藏心底的秘密，她若无其事般。
陆彤加上一句：“是嘛，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友帮你。”
琢尔公司是一家中俄合资做进出口的公司，陆彤与肖兢文迈进大堂，就觉得眼前一亮，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他们被安排在公关部，日常的工作就是与俄方沟通，双方寻找机会，找到利益的最大化。
刚进公司半个月，肖兢文就被指派去莫斯科，也不知道刘惠玲什么神通，肯把那纯情的心就这样被肖兢文“糟蹋”，当初那个才华横溢的北京大学生呢？算了，陆彤觉得肖兢文对不起朋友，说长相，论能力，自己哪里能与肖兢文比，就是进这大公司，也不是占了光，还没立足，就开始……
不过，他还是愤懑，觉得每天收听他们俩电话里甜言蜜语，简值是蹂躏。
他求肖兢文向上面申请也出去一次，肖兢文挺为难，他出去也是托了人情，送了礼，主要是积累经验，但最好的哥们要求，怎能不做。
“找机会，一定很快。”
哥们真是哥们，很快，很快，陆彤还是不知觉等了三个月。
公司派他去的名目很简单，去莫斯科小中国城，把公司一件重要文件取回来，文件重要，到那不能呆久，当天就要返回。临别，肖兢文给了他一张地图，清晰指明了往返的线路、时差、吃住地。
陆彤是苦着脸坐上飞机的，蜻蜓点水的路过，就象一块肥肉眼瞅着就被狗熊叼走了一样，他不能与肖兢文比，毕竟人家关系硬，自己怎么能妒嫉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