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侧身坐在马车上,暖烘烘的马车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由急变缓,两旁渐渐有了兵甲摩擦的清脆之声,身边的母后大人坐在主位上正倚着祥云纹的玉枕闭目养神,一路上奔波辛劳,百里昭琼比起在宣京之时有些清瘦,娘亲单薄的身子却总能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这让刚刚离开宣地又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的霁月少了些紧张,多了些期待。这位未曾谋面的表兄听说是深受舅舅喜爱,来往书信里,每次都是要提上一提的,年纪极小作的文章连翰林院的老学究都赞不绝口,未来可期呢。
拨开马车上厚重的布帘,霁月被扑面而来的清冷的空气激了个寒噤,旁边立马有跟车随行的小女婢赶上来询问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正在前后巡查队伍的无猜碰巧看到了这一幕,想着反正也进了雍地,有雍国军队护驾,暂时没了危险,便打马也来到马车旁查看情况。
霁月本不觉得冷,只是冷风来的突然,突然被激了一下而已,看着有些故作惶恐的小婢女,倒觉得有些烦闷。不过能扭头看到无猜霁月很是高兴,随手挥退了小女婢,便同无猜一起说起话来。
“老大,休息了没?有没有吃过早膳呀?”
“回小主子话,早先在前辈们的马车里更了衣,顺路吃过了。”无猜勒了勒马,调整频率跟上马车的步伐。
“老大,你如今说话都叫月儿小主子了,呜呜——”本来高兴地小脸儿听到这么生分的称呼,立马耷拉了下来,委屈的模样看的无猜愧疚的紧。
“没有没有,”无猜赶紧否认,“小主……月儿快别哭了。”
“呜呜——”霁月不管,继续小声进行卖萌攻击。
“我的好主子,”这下无猜有点慌了神了,虽然知道这小祖宗素来雷声大雨点小,但是这大马路上,众目睽睽,前面的雍国使节团遥遥在望,“属下不过是在外要遵循礼节罢了,并不是要和月儿生分的,月儿别哭啦,主子娘娘还在休息,可不能打扰她。”
闻言霁月一个激灵,回身看了看母后大人,百里昭琼似乎还在熟睡,没有丝毫要管的样子,于是安心向窗外继续敲诈单纯的无猜。
“哼,老大这么不讲江湖义气,说抛下小弟就抛下小弟,月儿可是很不开心呢。”
“可别再外面再提小弟老大之说了我的月儿小祖宗,”无猜哭笑不得,“那怎样才能开心呢?”
“这个嘛,”霁月的哭腔说收就收,胳膊肘拄着窗棂,胖乎乎的小肉手摸着头上明黄色的发带随意的拨弄着,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鬼精灵的样子看的无猜心里一颤。想想这小主子为数不多的几样爱好,无猜暗暗心疼自己手里所剩无几的几件宝贝兵器。
眼看着沧州城门近在眼前,霁月半晌才像想起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的模样笑说道;“昨夜我看到你的宝贝暗器了无猜老大,就是那天蚕弦是不是?咻咻咻——真是好物什,你赶空儿再让我见识见识可好。”
无猜肉痛,岂止是见识,只怕连这独门绝技都要教了这小主子去,也罢也罢,痛快的应下了。不过经这小主子一闹,似乎有什么东西又与以前一样了。
马车上霁月看着无猜笑的灿烂,马背上无猜望着小主子笑的无奈。
已近城门下,青衣从后面打马过来,拎着包袱打算登上百里昭琼的马车,看见马车内外笑的开心的两人,佯怒重敲了无猜的后脑勺也笑骂道:“又闹腾!天这么冷,还让公主殿下探着半个身子在这冷风里,若是吹着了,我唯你是问。”
霁月最是机警,吐了吐舌头,一缩头放下了布帘,留下无猜独自面对她的青衣前辈,接受训话,毕竟青衣姑姑的爆栗可不是闹着玩的。
霁月才坐正了身子,发现百里昭琼不知何时也醒了,正看着她,嘴角微勾,便知她心情不错。就势打滚儿,霁月成功钻到了百里昭琼怀里,冰冷的脸蛋贴上百里昭琼有些黏腻的掌心,倒是驱散了一身的燥热,凉丝丝的也舒服。
两母女正玩闹着,青衣也进来了,放下手里拎的大包袱,给百里昭琼和霁月都重新续了茶,一边将小铜炉里正旺的炭火扑灭了些,一边将包袱里的衣服用具一件件收拾出来,一边禀告些事务。
“主子咱们已经踏上沧州城的地界儿了,斥候组的人也都与沧州城里的漱玉茶楼交接过了,已经吩咐下了。进城之后,主子们先行与文瑱殿下去驿站安置,属下带着苏途和斥候组去漱玉斋安置。”
“嗯。”
“另外……东风酒楼那边儿……还没有半分消息。”青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下了头。
百里昭琼松开了怀里的霁月,嘱咐道:“才这点时间,没有消息也在情理之中,只怕过了午才有回信。事情已成定局,我们还是要先与雍国交接完再筹划宣地的事务,一旦有了消息,漱玉斋交给青杉,你即刻来报我。”
霁月听得一知半解,却知道了东风酒楼已经出事,来不及怀念东风酒楼的大厨做的一次辣子鸡,想起经过东风酒楼的莫毅小队,心下也明白了无猜老大的反常。
还没来得及细想,霁月就被青衣拉了过去,加了一个绣着小片团花的靛蓝色披风,今日霁月穿的庄重的多,上身着大红色滚金边的游鳞纹文纨小袄,月白色的宫锦做的下裙,蔽膝上用金银丝线绣出锦霞纹路,配着迩柔扎的明黄色发带,喜气热闹的很,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颜色确实扎眼了些,青衣用靛蓝色包在外面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给人感觉沉稳收敛了许多却又不失可爱。
“北边儿冬天比宣京冷许多,化雪时候更要冷几分,马车里暖和,外面风却刮得紧,婢子从后面车上和迩柔收拾出了这几件厚衣裳,下车时加在外面,免得一凉一热激伤了娘娘和公主。”
马车终于停下,车外繁文缛节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霁月听得又昏昏欲睡,直到一个清越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雍国皇长孙百里文瑱,拜见宣国雍仁襄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