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玉一路小跑着穿过玉润园的花径,现在还不到辰时,天光虽已大亮,却还未炙热。
自辉玉听了梅姨所说,便显得有些着急,其实她很少这般奔跑的,平日里去哪儿都是有小轿或步撵的。尤其是在夏日里,这般跑路会出汗,会难受。而但凡是不舒服的事,辉玉一般都不会干~
她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却是对武学之道一窍不通,最多就是点纸上谈兵罢了,平日里连多走几步都虚。为这事爹爹还真没少说她,让她多锻炼锻炼身体,哥哥也没少嘲笑她。
她自然从不放在心上,女子么,有男子保家卫国便好,她要真是学了武功,那还要男子做什么。而且皮肤定是要又黑又硬的,孟家有哥哥了。她堂堂郡主只要貌美如花,多才多艺就已是好的了,母亲常常是这样说的,当然,爹爹也不会真的舍得让她受累的。她倒也不随意评论别人的生活,毕竟世事艰难,若她是那普通女子,自是另当别论,可她既是应了这华贵身份,便要享着该享之福。
穿过假山,绕过小林,太阳的金光照在屋檐上,风过,吹着园中柳枝轻扬,竟有些难得的凉爽。这护国将军府本是这西京数一数二的风光宝地,地质极佳,这也是辉玉的那满园玫瑰能活得好的原因,否则再是换土,保护也是无用的。这片地当年是要做成皇家行宫的。却恰逢孟宿将军凯旋而归,还带着一女子,那女子唤做商归容,她自然便是辉玉的娘了,也就是现在的孟夫人,彼时她已经怀了哥哥三月的身孕。
而孟将军当初离西京去边关时又是无名小辈,在西京并无房产,也不知是谁提了嘴那千亩地,本就反对帝王扩建行宫的臣子更是纷纷谏言。帝王终是扭不过,也是烦的很,又得护着尊严,别让人说他小气,寒了凯旋将士的心。最后就将此地赐到了孟将军手中,上千亩地,建成了这等府园。再经过孟夫人的慢慢改建,现在更是别致,秀丽。
园中自有湖泊,澄蓝如碧,湖中建了凉亭,那凉亭处又建一小道,延至岸边,方便行人走至小亭稍歇。此处是辉玉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了。
辉玉连跑带走,也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归园的房檐,虽说玉润园和孟夫妇住的归园只相隔一墙,距离不远,可耐不住府中过大。动辄几里地~
园门前没有人把守,护国将军府中并没有其他亲戚居住,孟将军早年就丧父丧母,也没留下个兄弟的,而孟夫人,因当年执意要嫁与孟将军,和母家闹的有些不和,毕竟当时的孟宿,还只是个小伍长罢了。以至二人皆是孤身一人,倒是也落的清净。
辉玉刚入归园,迎面便碰上出来的孟三叔。他早几月便去了怀东城寻哥哥,如今竟是同爹爹一道回来了。孟三叔武功可是不下爹爹,体态颇为精壮,发高束着,腰间别着佩剑,格外精神,虽称不上俊朗,但也是英姿勃勃。
他是当年爹爹入伍时跟在身边的,一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本都是武艺高超,两人有些英雄相惜,就结了兄弟,情义深重。
本也是个参将了,后来因在军营喝酒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被革了职。而他从小便是孤儿,离了军营,不知该去向何处,又被判出终身不得再入营的军状,后却是被爹爹留在了身边,算做亲卫,两人认识也有二十几年,后来爹爹让他自去开府成家,他却不肯,似是铁了心似的跟着孟宿,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安上了孟姓,就叫孟三,爹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也是看着辉玉长大的,如同亲人般,她便和哥哥一起唤他声三叔。
辉玉总觉得他看梅姨的眼神不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梅姨虽然是辉玉的乳娘,却是独自抚养一子,他比辉玉大上些许,幼时倒是一起玩耍过,后来不知怎的去了外地求学,有些年未见,年节竟也从未归过,看梅姨一如往常,应是无事的,时间长了,便也淡了~
梅姨生的也是眉清目秀,竟是有些文采的,年轻时必然也是一风华佳人,只是世事磨人,总不见她欢喜,久了竟是比同龄妇人看着老了不少。自辉玉记事起就从未见过她的丈夫,自是问过的,答的却也是含含糊糊,只说是去参军死在了战场上。问过娘亲,娘亲也如这般,久了索性辉玉也不再过问了,必然不是什么愉快事。
而孟三叔每次回来虽然都会去见梅姨,可梅姨倒是颇显得有些冷淡的~
辉玉有些轻喘,拿出锦布拭了额角的细汗,迎向来人开口咧嘴一笑,声音甜甜的道:“三叔,爹爹可是在屋内?”
孟三看着黄衣少女,晨光照在那少女身上,衬的黄衣金光灿灿的,格外耀眼。孟三有些感慨,他虽然未成家,但也是真的把郡主当自家孩子的。这小姑娘真的是越长越漂亮,招人喜爱的紧。看到她,都忍不住有了几分喜悦。“在的,在的,将军等郡主好久了,夫人也在,正是让我去寻您来吃早膳的,这下您倒是来的巧,那老三我就先走了,正好去趟集市,就不进去了,烦着郡主帮着跟将军说一声,孟三赶个午后便归。”说完冲着辉玉鞠了一礼,还未顾上说什么,孟三就笑着退走了。
辉玉提裙快步入了厅园,看到爹爹坐在桌子上,娘亲在给他添粥,温馨非常。
爹本是齐国西京人,虽是武将,却是个英俊的,肤色是常年征战沙场被晒出的小麦色,眉如剑般,眼似繁星幽深如海,唇不厚却也不薄,虽然已经四十好几,竟是丝毫不显老。看到爹难免让辉玉想起哥哥,当年他二人就长得很像,如今两年过去,也不知是何模样了。说着就跨进了房中,四处打量着,也没看到哥哥的人影。
只是一瞬便转头问道:“爹,辛苦啦,哥哥呢,没受伤吧,又去哪里玩了么?”孟宿看着小女儿,眉角微蹙,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开口道:“他没回来,还在怀东城驻守,爹是在半道迎的太子殿下,此次只太子回了西京,准备婚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安心备嫁就是,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自有爹会处置。”
孟宿知道,辉玉性子虽然有些娇纵,看似无心它事,却最是敏感多疑,心有七巧的孩子。很多事他没想到的,她都会想到,还得为家里想着,他又怎会不知,就连那五国大会,风华毕露也是她刻意为之。
“太子刚进城,就被陛下宣进了宫,婚前怕是难见了,毕竟有不少政务要他处理的,你也就不必等了,先勇给你带了封信,你看看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牛皮信纸,递到了辉玉面前。
辉玉应了声好,爹爹的心意她是懂的,她很幸福也是真的,从不必为这些事担心,总会有爹娘担着。辉玉笑着接过了信纸,只见上面是哥哥写的那几个难看的字,上书“吾妹辉玉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