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溪只说“别管他”就继续吃饭喝酒。
紫嫣恢复的很好,端着酒盅,一会儿找个理由敬下无一,婉姝在一旁明显不悦;一会儿敬下羽凌轩,羽凌轩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一会儿又敬擦地蛇,擦地蛇目不斜视,草草地喝光;最后,终于敬到我家相公,笑的很纯很天真:“多谢柳公子一路的照应,不光吃好的住好的,还有柳府带过来的好酒!”
柳云溪自然风度依旧,优雅举杯对饮。我静静地看他饮酒的样子,不单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在旁人看来同样赏心悦目。这一日赶路赶得紧,所有人都很乏,除了我--我不知睡了多久。没有手机没有网,光线昏暗,除了睡觉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家都早早回房休息,只有两个人除外。
羽凌轩和紫嫣继续喝酒,不过换个地方--何记对面的酒肆。
羽凌轩和紫嫣各自有心事,羽凌轩不傻,知道紫嫣接近他不过为多了解柳云溪,亦知自己和柔荑有被她利用的可能;他不明说,只顺水推舟,假装不知。
擦地蛇不消说,回房后很快就出来,钻到一层赌坊去了。明天大概又要柳云溪赶车了。
柳云溪准备换衣服休息。我主动帮他宽衣解带。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笑的眯着眼问我。
我眨眨眼,待他脱掉外套,把一个包袱拿过来,打开来给他看。
“夜行衣?”他惊讶的瞪着那双刚还迷离的眼。
“不困,睡不着--陪我出去逛逛么!”我绕住他精壮腰身,翘首央求他。
“我就说,睡多了又要闹我!”说着他穿回自己的衣服:“穿夜行衣哪也去不了,换男装吧……”
我高兴的蹦起来,赶紧换上男装。
他半倚在床上看我换外衣--这一天他的确有些乏了。
“你是不是累了?”我注意到他舒展的姿势。
“你换衣服都不背着我了?”他没回答我,反而问我,不知疑问还是反问。
“那么多草莓印,我还背着你干嘛?”我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不对。正在系腰带的手停住了。
我的男装腰带就是根丝带,通常我都系个蝴蝶结;柳云溪的宽腰带系起来却很复杂--当然我不是因为系腰带才停住的。
我听到他的窃笑。
我双颊发烫。这件事如果不说出来,还可以装糊涂、假装不知道,说出来就得面对了。
他给低头不语的我披上外衣,憋着笑说:“冷,多穿点……”
很快,街上的喧闹就让我忘记刚刚的窘迫。
“公子,去哪儿?”我轻松地在他身边左顾右盼。
“青楼!”他轻松回答,背手径直朝前走。
显然他轻车熟路,一点弯路没走,也不用打听,直接就到一家“春红院”。门口老鸨见生人愣下,继而笑脸相迎,腻歪歪的话也随之而来。
我随着柳云溪就在一层角落里落座。有人唱曲儿,有人端酒,女子们都穿的很少,小露香肩,轻纱让内里的波涛隐约若现,加之灯光也不明亮,有种朦胧的艳媚。唱曲儿的长相平平,唱的也一般,跟虫娘和陈诗诗都没法比。
“还没我唱的好呢!”我嘀咕着,不过是觉得这边的文艺工作开展的不够水准。柳云溪打趣着说:“娘子比她们可强多了,随便去个江宁、杭州、开封,那都得是花魁!”
只有我两个人的时候,他通常叫我“娘子”,人多时他就会叫我“夫人”。这些称呼我也搞不懂,只要知道他是在叫我就ok。
“回去跪搓板!”我小声说道。
“喏!”他严肃地回我。我憋住笑看他完美的侧颜,那么严肃、严肃……
早春轻言,莫道春光无限好。
后来,我真的成了花魁,日日坐在堂上等他出现时,才发觉未知的等待,莫过于世上最痛苦的事。
忽然,昏暗灯光下,那一双白衣人的影子闪进我眼里。
“云溪,那边……”我悄悄示意他。
他也注意到了。那俩人在何记还一本正经,现在却左拥右抱几个浓妆艳抹的妖精,大概把自己当成孙悟空,专门来收妖精的。
“太没品位了!”我小声儿说。
柳云溪白我一眼,“有的人,只要送来的是女人就行!”
“你呢?”我问他。
“就算你是男人,我也照收不误!”他依旧严肃地回我。
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出内伤。
听着依依呀呀的唱曲,实在没什么意思。柳云溪其实是特意过来,跟着那俩白衣人的。他已经猜到他们的来头,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怕他们不光为这趟的镖来。
戚苇堂这次押运的镖,正是开封府,也就是东京过来的。江湖传说,这次从开封府到杭州的镖价值不菲,无论谁得手,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戚苇堂有个规矩,就是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保命第一。所以大家都想找戚苇堂下手,可奇怪的是,还从没人能从戚苇堂手中抢到一金半银。
这次江湖的传言让各路人马都跃跃欲试。越往淮南东路(现在的安徽省一部分),聚来的人越多,目的虽都是劫镖,却多少有些惧怕,这毕竟是中原第一堂--是徽山堂地盘。
盯着戚苇堂的人不少,就在何记和之前的客栈也有遇到过,只是我从未留意。柳云溪即使喝一口酒,也会留意其他桌子人的眼神。那日他无端给我喝酒,就是留意观察旁边桌子的几个粗布商人。
虽然他不愿将我置于险境,却不得不把我带在身边。他生怕等他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我已不在柳府。
我当然觉察不到这些,只觉着跟他出来游山玩水的。
他小口呷酒,皱皱眉,这酒比他府中的差许多。很快,就有美女晃着白花花的香肩坐在我们旁边。
这女子还算好些,至少五官分明,没有完全被胭脂淹没。
柳云溪只让她倒酒,那女子的手便不安分起来,试图在我夫君身上游走。
柳云溪也不看她,只从怀中掏出银子摆在那,“别动我,我讨厌女人。”说完,他温情脉脉地看我一眼。
那女子撇嘴拿过银子,手脚也老实了,只是倒倒酒。柳云溪眼角看着那俩白衣人。他从未见过他们,见他们一袭白衣和惨白的面容,就已经知道他们来历。
这两人的装扮不像中原人。那俩人喝酒抱美女,手脚也极不安分,左怀右抱的,目无旁人。
那二人在何记没捞到房间,此时必然要留宿在这春红院了。
二人拥着美女们上了二层。我还以为无事可做,没多久楼上就传来吵骂声,一个衣衫不整的公子,从二楼跌落,还没着地,身上的衣服便掉落一地,只有特殊部位被二楼垂下的白巾缠住,吊在那里,晃来晃去。只听那人的惨叫声盖过房里的浪笑。瞬间,女子们的尖叫声四下里响起,男男女女都抱头四窜,顿时一片混乱。
“怕是废了……”柳云溪见这一幕镇定地说到。
我已经看呆了,旁边倒酒的小姐,酒撒到手上都不知。
柳云溪转过来,轻拍我脸:“闭眼,不许看!”
我回过神,转过头,想不通刚刚那边发生了什么,什么力量将那人挂在那里。
“白二爷出来寻欢,伤我门下弟子作甚?”一个朗然而阴厉的声音,突然打破这宁静。
随着话落,缠在白巾子上的男子突然重重地摔下来,面朝下呻吟着,一丝不挂。
“是他自不量力!”二楼传出声音。我认出,就是那两个白衣男子的声音。昨天,我还在他们面前表演暗器来着。
柳云溪推开倒酒的美女,让她去一边待着。本来那女子就后悔过来,这会儿溜边就赶紧走了。
“这、这人功夫挺好啊!”我靠近自家相公,有点害怕。
“嗯,白山黑水,他们是白山帮的,叫白衫人。”柳云溪已知这俩人的来历。白山帮都穿白衣,而且有系围巾的习惯,因为那边比较冷,白衣人的白巾,就是他们武器之一。
“你早猜到了?”我问他。
“嗯,本来也打算过来看看。”他喝口酒斜眼看看我。
“那、刚刚你还准备休息?”我疑问。
“嘿嘿!”他讪笑不语。
我明白了,他是打算等我睡着了,把我交给柳无一和擦地蛇,再自己过来。
我正怒视他,有人过来,给那个一丝不挂的人盖上一件黄色衣服,他依旧趴在那里痛苦呻吟。
“你不打算去救死扶伤了吧?”柳云溪问我。
我忙着摇头。我没这爱好,虽然一切器官在医生眼里都一样。
说话间,一个黄衫男子,瘦高个子出现在一层堂内,站在那趴在地上的人旁。只见他手臂一闪,整个人就拉着那白色带子飞身上了二楼。接着二楼传来叮叮当当打斗声。没多会儿,一层二层的美女都躲在角落里。那黄衫人忽地闪出身来,靠在二楼栏杆上,一只手臂缠住那白巾,白衣人扯着白巾另一端,就着这力道纵身跃到一层,黄衫人也向后翻下来,稳稳地落在一层。
两人各执白巾一端、僵持不下。
“白二爷寻欢作乐,为何伤人?”黄衫人声音细细的,他将白巾缠绕两圈,白衣人冷笑着稳稳不动。
“哼,我说过了,是他自不量力、先出的手!”白衣人不屑地说,同时也缠过两圈白巾子。由于脸上没有血色,说起话来更加阴寒。
黄衫人向前迈出一步,前弓后绷,也稳如泰山。
黄衫人向地上的人质问:“是否属实?”
地上的人缩着没有言语,一直抽搐哆嗦。
“哼!”白衣人斜眼看他哼着。
“废物!”黄衫人松手,“白二爷,多有得罪,小徒管教不严,铁厘定当给白二爷个交代!”
说完,又是一声惨叫“啊!”那地上的人便软软地趴在那,也不哆嗦了,一动不动。
“死……了……”我握住柳云溪的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晕了……”柳云溪轻抚我手说道。
“no作no die,why you try……”我自言自语。
接着,又有黄衣人过来,用衣服随意裹住这人,拖着离开春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