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弈前世今生活了近五十年,还是首次见到这等苍莽古蛮才会出现的旷世大战。不由脑中一片混乱,虽然重生此世十余载,妖魔鬼怪遇过不数,但见这样毁天灭地的神魔之争斗还是第一次。
别说放在当前世界,就是放在地球,也是高能热武战争般的毁灭力量。玄悟那一招一掌,万朝清那一劈一砍,举手投足间便是山崩地裂,二人交手就是从南到北打上一圈,便足以抹去一座城市中人类存在的一切证据。
魏显谟看着对峙中的二人,立马闪身而出,腾于空中反手负刀,而另一只手则是一抹天边,只见其只手遮蔽东升旭日,翻掌揉抹天边彩云,低声诵道:
“云霞挽歌!”
薄烟彩云绵绵入手,随着魏显谟身体扭动间,一道长霞彩云自其掌中弥漫,宛如天际幕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这看似绵软的一笔,却锐利如刀锋,泯灭着空气中充斥的万灵前行,划至万朝清面前。
云霞挽歌,本应在地球所谓申酉之时施展最为强盛,但当前不过白昼初开,仅管仍有一丝道意,但难免受到时辰影响。
“呼!”
忽然,灼灼烈焰喷射,万朝清魔口一张,便是嗔魔长焰吞吐,魏显谟手中彩云不停,直插烈焰其中。尽管力不从心,但魏显谟依旧不作停歇,手握云霞向着万朝清口中探去。
“嘭!”
突然之间,奇点炸裂,澎湃能量汹涌而出,如山崩海啸,如日月相合;毁天之力激荡,灭地神威长存;碎了金尊玉佛掌,断了黯魔滔天焰。破了昭昭天霞歌,不留一点在人间。
“哗哗哗……”
方圆数十里不断被这股能量涤荡洗礼,日月随之暗淡,天地好似重新闭合般,陷入混沌无界。
玄悟极力滞身,万朝清合掌护体,穆壁丰裂地保全众人。而魏显谟……他没有玄悟的金刚之躯,没有穆壁丰掌天时地利,没有万朝清的护体神魔。只得反手擒下天边云,而万朝清为了躲避爆炸中心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只得迎面撞向面前魏显谟,以便开路逃遁。
“逼我……”
魏显谟自知危在旦夕,他在伤与死之间迅速做出决定,其只感胸中一股闷气冲开,混沌浊气窜出搅得内脏翻涌,但他依旧咬牙结印,心念一动:
“神通……”
“嘭!”
万朝清感觉自己好似撞到什么,但此时他已无暇理睬,直到旭日重新浮现。飓风停歇,能量平稳,天地再显其貌,而此时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方被夷为平地的焦土。
六芒宗不见了,曾经的山岳沟壑,林立苍郁都不见了,此时在几人眼中的,只剩一方平整的黑色土地。
所有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玄悟定立虚空,默念佛号,万朝清打开魔爪,扫视周围。
“这是……”
忽的万朝清看见,在其身下,是一根显眼的红梁,万朝清蓦地跳开,而此时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因为在这广阔的黑土之上,这一根红梁过于醒目。
“老魏……”穆壁丰突然开口到所有人一愣,包括万朝清。
“沙沙……”
仅听一种沙土稀疏之声,就见魏显谟缓步自那红梁后面走出,手中长刀紧握,眼中杀意饱含,宛如即将出鞘的利刃。
“降!”
随着魏显谟一声令下,一片彩霞自天穹剥落,薄如蝉翼,却似重若泰山,包向地面的万朝清。
“刺啦!”
万朝清大怒,一刀撕裂薄霞,他感觉受到了魏显谟的侮辱,浑身魔焰再次燃起,身形瞬间闪出。即使拖着如此庞大的魔爪,速度也依旧如梭。
魏显谟看着这一幕,口中低喝一声,与此同时,万朝清已至身前,裹挟着灰暗魔焰的朴刀乘分山断海之力当空劈下。
魏显谟手撑地面,轰的一声,大地震动,地表碎土翻涌,随之而从地下升起的,却是半截鸟居。
“当”的一声脆响声传来,长刀落下,重重劈砍在了鸟居的红檐之上。
那足以劈断山河的神威,足以焚化空间的魔焰,却只在那鸟居之上打出仅仅这么一声轻响而已……
万朝清一愣,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可还没等众人多想什么,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万朝清就见自其刀尖开始,一道道手指般粗细的裂缝开始在刀身之上不断蔓延,直至裂纹迈过长刀,爬满他的全部手臂。
“罗生门……起!”
魏显谟一声低喝鸟居轰然拔地而起,巨大的力量将万朝清顶飞出去,与此同时魔爪朴刀当空尽碎,化为乌有。
在这轰隆之间,一道高有五十丈,宽有四十来丈的巨大红色鸟居屹立众人眼前。
万朝清看了看自己消散的魔爪,又看了看眼前的巨大鸟居,眼中满是杀意与怒气。其周身魔焰沸腾,滔滔魔气自其体内喷薄而出,不断再生着擎天魔爪。
同时,那一双双紧抓万朝清身躯的人手更紧了些,能看得见,其两侧双臂已经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我看你也快死了,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魏显谟与万朝清不过一门之隔,他立于空中,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珠,一脸痛苦,声音低沉。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闻言魏显谟不屑一笑,随即探出长刀,轻点鸟居正中。瞬间,犹如打开了异世界的大门一般,因为在门的另一端,展现的是一方无尽的紫色世界。
同时万朝清也已看不见魏显谟,魏显谟也看不见他,不过魏显谟不在意这些,只是缓缓没入了门中那片紫洋,而就在他进入门中的一刻,一双灼亮的双眼自其中浮现。
罗生门先天大神通:幽鬼死神。
罗生门本是规则体现,表现为两重世界的分界,也就是事实与假象的分界。罗生门强行将对手归于虚,自己为真,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化其为无。而唯一能唤出此门法门的如今只剩罗生门,传说他们用罗生门所唤出的便是死神。
什么是真正的神通,这才是真正的神通。唤天神,逆规则,虽然只是神之虚影,但这一手通神换天之术,实乃真正的神通。
震撼洞开的罗生门吞吐着磅礴灵力,门后死神睁开双眼,眼中杀意纯粹,宛如具象生死规则般,死死将门外的万朝清锁定缠绕。
“这……这是什么力量?”
万朝清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就是刚刚生出的三对魔爪都如被灌注了铅汞一般沉重。无法动弹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内,那紫色海洋中,一副高大到足以撑满整扇鸟居的魁梧身影缓缓浮现。
他看不清那死神的脸,只能看见一对淡金色的瞳眸散发着炽热足以灼烧灵魂的目光和那覆盖着全身的灰暗盔甲,以及那腰间一长一短两把细刀。
其并不是盔甲颜色灰暗,只是好像在这方紫色世界中,真实的只有那对光眸,其他的一切都好似受到了黑白处理一般。
死神完全显现,一瞬之间,时间空间犹如定格,万朝清冷汗直流,他感觉在这尊巨神面前,自己只是渺小的蝼蚁。
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化,整个世界宛如被无尽的紫色所吞没,只剩那扇艳红的鸟居仿佛来自现实世界。
万朝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浑身颤抖,其身躯虽不是真的灌注了铅,但就是他颤抖再剧烈些,其麻痹般的僵硬感也会阻挡这一切感觉传达到他的大脑。
他只能瞪大双眼,看着死神悠悠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刀,紧握手中,刀尖直指着自己。
须臾间,那紫色的世界背幕全数充作死杀之气,纷纷向那庞大如撑于天地间的魁梧死神颤抖朝拜。
与此同时,一股虚幻意味充塞万朝清心间,其整个人自那原本燃动着灼灼魔焰的黑色心脏开始,包括那黑暗中伸出的无数人手都变得虚幻起来。而他眼前死神却是越来越凝实,此时的他就犹如亘古天岳面前的微风般孱羸。
究竟什么是真实?就是你眼前这些方圆?这些能阻碍到你前进的东西?那什么是虚假?真实与虚假都是相对的,你相对于虚假为真,你觉得小说里的世界为虚,但可能那边的世界觉得你的真实才是虚假。
就像虚构的世界,当你以为自己在用墨水肆意玩弄世界时,可能自己正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当你以为是你毁了一个世界时,可能这只是你碰巧描绘出了亿亿亿……个平行宇宙中某个宇宙的真实命运。(鉴无限猴子定理)
在我这边他们为虚,我可以一笔屠灭万界生灵;我可以弹指写死这当空的死之神尊的虚影,乃至神界他的本体;我也可以让万朝清立马成为万界主宰,或是突破次元,让他跳出来灭杀“造物”。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你能赋予他打破规则的力量,你也早已应该打破规则,去掐住观察着或描述着你的那人的喉咙。而你现在连自己的规则都还无法打破,怎么去赋予别人打破规则的力量?
如今,你(我)看似是在玩弄游戏规则,其实你(我)不也是活在规则里面?生活中何尝不是。本来一副很好的牌,因为存在莫名其妙的规则,(万朝清……穆弈……呵……莫名其妙)也只能付诸东流。
人类无法解释自己所在世界就是真实的,就和没办法用一句话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一样。而我们又何尝不可能是虚假的?别人笔下的、思想的产物?当一件假事被多数人认为是真,它就变成了真。
至真至阳,至上至强,强无可强,力断天荒。阴阳只是代称,强名曰道罢,唯至真,方至阳……
丝丝死杀之气开始逐渐缠向死神长刀,而随着死神长刀轻动,那磅礴如盖般的死杀之气便随其牵之舞动,宛如浩浩长天云气翻卷,无上神尊驾驭苍穹。
直到死神蓦地长刀当空,眼神仿佛轻瞟尘露般随意瞄向鸟居对面渺小虚幻的万朝清,开始催动那横亘天际般的长刀。
万朝清受此一眼浑身一颤,自那深邃金眸之中,无尽威势伴随着长刀撕扯苍穹云烟横空压下。那是万朝清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由身份所带来的压迫感。这种犹如将不会水之人扔入大海中的那种无力挣扎与痛苦绝望,让万朝清忽的想到了那个传说,可能这就是真正的神。
万朝清万念俱灰,他的肉身再无任何感受,无论是死气的摧残还是黑暗带来的撕扯感,无论那黑暗再怎么吞噬万朝清的身躯,都无法驱动那六只魔爪动一下指头。
此时的万朝清,无数思绪念头纷纷涌起,又犹如无数线头从布匹跑出般钻出万朝清的内心,缠绕汇集成一个字:
“死!”
其实罗生门本不止可以唤出死神,只要想……罗生门就是有着无限可能的愿望之门,真实与虚假……许个愿吧!
“……”
死神一刀划过,没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刀,可能宛如开天辟地,也可能只如橡皮抹去碳素般轻描淡写。直到最后……见过那一刀的除了死神,就是万朝清,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
鸟居似不曾出现过一般,没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在穆弈玄悟等人看来,万朝清不过是在鸟居中那对光眸闪起后就消失了。而鸟居也同他一起消失了,无影无踪。
世界恢复了宁静,在这广阔的焦土平原上,除了在奇点毁灭前的一瞬间,穆弈从未感受过世界如此静谧的一面,别说本就兽禽稀少的六芒宗所在山谷,就是六芒宗,都已灰飞烟灭。
“对了,老魏!”穆壁丰忽然惊觉,这世上除了消失的万朝清外,还有魏显谟不见了啊!穆弈几人也是突然想起,不过穆壁丰早已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