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僧,这真是位神僧啊!”
“活佛在世,佛祖终于肯怜悯我们这小村子了!”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说着,无不是对玄悟几人的称颂与发泄多年来积累的情绪。
“圣僧!还请救命啊!”
自人群中挤出一名中年妇女,妇女跪在门外泪如雨下,于玄悟哀求道。穆弈刚要开口,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乃至全村老少无不跪地哀求起来。
“乡亲们,乡亲们……”
穆弈刚想维持秩序,就感觉身后衣服被拽了一下,穆弈回头,就见那少女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动:
“几位大人,还请,救救我们村子,救救整个邵城吧!”
这一天估计是整个村子最忙碌的一天,整座村庄上百户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伤残病患,看到这些被摧残的百姓,穆弈想起了几年前的穆城。
好在玄悟法力高强,经验丰富,解决起事来也是豪不拖拉,这才能让三人在一天之内就解决完这些事。
“神僧,大人,喝茶,喝茶!”
穆弈几人来到先前那男人家中休息,几人得知男人姓邢,早年妻子在生孩子时难产去世,家中便只有他与女儿相依为命了。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穆弈三人也得知了村子走到如今地步的原因。几年前,城管事从外面请来个僧人,其自称是云游寺的高僧,一开始众人是热情欢迎这位高僧的,但在一段时间后,所有人便看清了这所谓高僧的嘴脸。
这个僧人不仅不懂佛法,不会治病,还恶意恶化病人的病情,为的就是威胁这些村镇百姓。
有这种恶劣的情况出现,自然有人不愿屈服,带头向城管事举报此事,谁曾想,这城管事竟与这僧人是一伙的,那些想要举报的人以及他们的家都遭了秧。
就这样一连几年,头些年还有人向外搬,而最近几年,意识到这一点的城管事便严格控制居民外搬,甚至用武力来威胁所有人。
而他女儿邢杏儿的病也已经有一两年时间了,原本不是什么重病,但在那妖僧的强迫下病情被持续恶化,而那妖僧为的,就是他女儿的身体。
为此遭殃的少女不止他家一个,几乎整个邵城都被这妖僧选了一遍,并且已有不少惨遭了毒手。
玄悟眼睛微眯端坐桌边,穆弈手举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清弘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呼呼睡着。
“圣僧,大人,嘿嘿!几位就留在这小地方吃了饭住一晚吧!乡亲们送来了新鲜的食材,老头我今晚就给几位大人露一手,嘿嘿!”
老邢憨笑起来,说着就将一推车的鱼肉鲜蔬推到灶旁。
“是啊!还请几位大人留下吧,何况小女在服用完圣僧开的汤药后几年不见好转的身体立刻便恢复了大半,如今也能给阿爹打打下手。”
改换一身粗裙,面色微泛桃红的邢杏儿从屋中走出。虽然步履仍有些蹒跚,但也挡不住脸上挂着的的喜悦与感激。
玄悟并未推辞,而是看着其中新鲜的鸡鸭鱼肉,不由低头默默一念佛号。穆弈见状冲着二人微微一笑,看向玄悟,玄悟微微摇头,穆弈会意转头看向父女道:
“哈哈!多谢村中百姓的爱戴,留宿食斋就且罢了,若是能将此情驻留心中那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感激了!”
老邢父女再次挽留,但穆弈态度明显,于此再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躬身相送,穆弈与玄悟师徒也启程前往下一座村镇。
“玄悟大师,我们现在是去找那冒牌货吗?”
路上,穆弈问玄悟道。
“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到了主城他自会来找我们的。”玄悟语气淡然,似完全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既然仙人老祖们用了凡尘的方法来治理凡尘,那就必然会出现凡尘中的差错,贪官污吏,险恶人心;我等本就不是先天圣佛,都是生于天地间的阴阳,也都是在去往纯阳的路上。不离阴阳不入天,自有浊根在心间。不成九天仙佛,就都是凡夫俗子,我们每个人都深知,污浊是排不尽的,但谁让我们都在这条修行的路上,遇见则除,这才是云游寺。”
说着,玄悟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微笑看着穆弈。穆弈也笑了,他摸了摸脖子,有些疑惑道:
“不是,大师啊!您不是佛修吗?怎么讲的和修道的一样?”
玄悟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佛道同是一母生,何须争上下?”
穆弈愈发好奇,紧紧追问玄悟,而玄悟对此只是微笑摆手,不再作谈。
……
“爹,你去哪?”
看着手扶推车的老邢,邢杏儿疑惑问道。
“我去把东西都还给大伙,圣僧不要,咱们也不能私留不是?”
“可是你要去还的话,其他人肯定会有异议的。”
“没事,圣僧是活佛,是圣人,大家伙会理解的。我先走了你好好看家。”
说完老邢就要推车出门,可就在他扶起推车的一刻,面前却是突然站了个人。
“哟!这是上哪去啊?”
……
穆弈三人穿过不知多少村落乡镇,帮助的平民数不胜数,穆弈也不清楚这玄悟是何等修为,只是每当一村一镇的人们集体问诊求医时,他都无需一个个把脉观望,好似完全了然于心一般,笔走游龙,三两下便写好一副具体详细的药方与治疗方法。
而当有大病者时,玄悟也只是用之前救老邢的手法摸索一番,便都能治愈个七七八八。
有些将死之人或年岁已高,或遭受毒害,玄悟均尽力而为,而其一为是尽救死扶伤之力,二为是顺应自然而振人心之力。
玄悟说了,“救我们自然要救,这是我们的本性之一,上天赋予一个人生命的时限,那是他应得的,上天从不偏爱谁,而其命运则是他因果所至,也是他所得,上天同样不偏不倚,此消彼长,难解难分,永无止境,变化无穷。我尽我所力也是师父的传承吧,百年来,也算刻入了我的骨子里。”
他还说:其实在这浩瀚宇宙中,人要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群活在地面上的劳作者,不妄图与天同寿,不想念名利财富,就会无忧无虑。
可这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就好像出现了第一个病人,就有了第一个医生。而为了保住性命,第二个第三个相继涌出,随之就是团体的变化。
这就是人,我是说人界,如此复杂而又和谐,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不知是被谁所设计,不知其用途,更不知这仪器从何时被铸造,何时老化,又何时停止运转。
也许这一切都是天道所希望看见的,众多存在所希望看见的,也因为先治下人界的规则,人才不会变成想象中的那样。
虽然是天地在让这阴阳转动,但欲望是人的浊根,不过好在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谁也驱散不了谁,谁也同化不了谁。人不会自生自灭,天道不会看着人的消逝,他还需要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当人界,这团阴阳不再如往常一样,而是变得像天一样,像地一样,那样纯粹,那么纯粹的纯粹是什么呢?天将感觉自己在地的脚下,地将感觉自己踩在天的头上。
“那人呢?”穆弈忽然问道。
“哪还有什么人?这天啊,地啊,人啊都成了一体,谁踩着谁不过是自己在臆想罢了,那么一切就又将回归无极一点前的毫无意义。不过,这个毫无意义也将包含那无限的产生可能的意义,而那世界的开始就是世界的结束。就如死非生之彼,而与其一体。”
玄悟略带笑意道。穆弈听的有些入迷,良久都没缓过劲来。玄悟缓缓走近穆弈,禅杖在穆弈身上轻轻一点,好似将其从梦中叫醒一般。
“不过啊,老祖宗从静中找到了洞悉这部精密仪器的方法,而他们也走的走,去的去,留下部分方法效益子孙。既然天地已如此,那就顺着他走下去吧。”
几人收拾着屋中的残局,就在穆弈以为又要结束这忙碌的一天时,突然一个人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呼,呼!圣僧,圣僧!救……救救我爷爷吧!”
进来之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在他背上正背着一位头发稀疏花白,面容消瘦,面色青灰,嘴唇干裂,全身枯瘦,早已无法分辨年龄,仿佛行将老死般。
“圣僧,求求您了!我们村人家的井都被那龟孙子下了毒,他说我们听话就有解药,而我得知您们的消息,我知道您也不一定经过我们村,我背着我爷爷跑了三个村赶来,我爷爷的命就是我的命,求你们了,求求……”
青年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穆弈接过并放下老者,清弘在一旁不断安慰着这名年轻人,玄悟俯下身子,手掌在老人摸索着。
耀眼的佛光寸寸扫过老人身体,而那本能滋养生命的佛光却是让老人面露更为痛苦的表情。
玄悟微微攥拳,这是穆弈第二次看见玄悟这种表情,第一次便是在收服树妖之时。
“阿弥陀佛!”
玄悟低头,眼睛微眯,长叹一声。穆弈眼神一凝,神识立马扫去,脑中一幕让他震惊。
在他眼前的,原本应该是充斥着活力细胞与新鲜血液的画面,尽管此人多么衰老,尽管此人中了剧毒,都应该不是他现在看到的样子。
现在在这老人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混杂着脓血的粘稠毒液,无论是心脏还是肝肾,在老人体内均如枯木一般,焦黑萎缩,难辨其形。
这老人其实在剧毒攻心时就已经死了,能够有今天眼前这一幕,完全是毒液刺激人体做出最后的神经反应。
穆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年轻人说,恶毒,太恶毒了。用如此剧毒害人,更何况被害的可能还有更多。
看见玄悟与穆弈的表情,年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瞬间面如死灰,泪停了,哭声停了,只不过在他嘴中却是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象充”。
青年口中不断念叨,不断重复,三人皆明了,象充,就是这一切的祸根。青年语气逐渐加重,就在其欲起身之时,一道散漫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谁在这念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