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伍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所见,一切都那么的似曾相识,好像让他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师徒二人在北去燕国的途中,中了罗网精心设下的伏击,死战得脱,赵伍身受重伤,就是被送到了镜湖医庄来治,好像就是躺在这张床上,所见之景和眼前并无二致。但是当时,他的师父无涯子和念端大师都尚在人世,到如今,空余记忆了,当真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唉!”赵伍重重的感慨了一声,心情虽不舒畅,却莫名的放松下来,自闯荡江湖以来,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卸下身上的枷锁防备,真真正正的得到修养。
“舅舅,你醒来了,为什么要叹气呢?”身边骤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如黄鹂鸟般好听。
赵伍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却发现自己的脖子都动不了了。“月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蓉姐姐说你伤了颈椎,所以要固定一下,一个月内都不能乱动哦。”高月说着站起身来,赵伍这才见到了这个阔别多年的便宜外甥女,不得不啧啧称叹,昔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也长大了,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记得当年我走时,你还不过和这床一般高,现在已经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孩了。”赵伍不由得感慨万千,岁月匆匆,带走了多少少年风华,一代新人换旧人呐。他倒还留了个心眼,没有提到她的母亲,他仔细留意着高月脸上的表情,倒并没有见到多少伤心的神色,赵伍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问起了她的母亲,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念及此,心中又不由得起了几分愧疚,这个天生尊贵的女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才变得如此善解人意。
赵伍打量了一眼四周,刚想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居然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几乎是半点儿都动不得,忍不住看着高月问道:“这是怎么个意思?我好像没有伤得这么重吧。”
高月回怼道:“你身上伤的最终的是腹部的剑伤和肩部的箭伤,脏腑之间的内伤也很严重,除此之外,还有各处剑伤箭伤二十几处,怎么叫没有伤得那么重?”
赵伍诶呀一声,颇有些诧异地多看了这小妮子一眼:“你跟着你蓉姐姐,倒也学了不少东西呢。但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身上至少还有一半儿能用吧,全给我包上了是怎么回事儿?”
高月嘻嘻笑道:“这是蓉姐姐的主意,她说你一贯喜欢乱摸乱动,对伤势恢复不好,干脆就全给你固定上了,省得你到处乱跑。”
赵伍哀嚎了一声,这倒颇像她的风格,又看了一眼高月,心中有了主意,对她循循善诱道:“你看我现在醒了,精神也不错,要不你把我搀起来,咱们出去走走?”
高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道:“这不行,蓉姐姐不让的。”
赵伍好说歹说,招数都用尽了,人家就是不愿意,最后只能无奈放弃,这丫头跟着端木蓉这么久,估计比亲娘都亲了,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呀。赵伍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你把我扶起来,我看看窗外的景儿总行了吧。诶呀,我这浑身无力,实在是直不起腰来了。”
“这…”月儿面露难色,赵伍趁热打铁道:“你蓉姐姐不让我乱跑,总没让我连起个身都不许吧。”
高月这才勉强同意,手臂抱着赵伍的脖子,想把人拉起来,没想到劲儿太小,也可能是赵伍的头太重,只抬起了一半儿就死活也抬不起来了。赵伍急在心里,忍不住建议道:“你转到后面去,把我顶起来。”
这道是个好主意,高月转到后面去,拿头顶着赵伍的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赵伍的身子才直了起来。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端木蓉手里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赵伍见状脸色大变,骇然道:“快,快,快!快把我放下来!”
月儿在后面‘啊’的一愣,探出头来看到了面若寒霜的蓉姐姐,心中一寒,手上劲力全无,赵伍立刻啪的一声倒了回去,摔回了床上。这一下摔得不轻,差点儿把半条命又摔没了。赵伍咳嗽了一声,伤痛难忍,哦呜地悲鸣了一声,脑袋偏向一边,昏死过去了。
高月吓得后退了两步,眼睛里含着泪问端木蓉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舅舅该不会是摔死了吧?”
端木蓉哼哼冷笑一声,道:“没事儿,你这个舅舅皮实着呢,摔两下不打紧的。他这种情况,我需要好好针灸治疗一下。月儿,你去把我的大针拿来。”
话音刚落,赵伍叫唤了一声,悠悠醒转,看着端木蓉,满脸笑容道:“蓉姑娘,好久不见,你依然是风采依旧。你又一次救了我这条小命,我真的是…无以为报!”说道最后,赵伍自己都感动哭了。
奈何端木蓉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一副冷冷地模样,板着脸道:“你的命不是我救的,是月儿出手救的。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
赵伍一脸茫然,赔笑道:“可能是你跟我说的话太多了,一时间倒有些想不起来了。”
端木蓉长出了口气,道:“那我就再提醒赵侠一遍。之前你身受重伤,我曾经说过,如果你再这么肆意妄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救你。你身上的伤,我看了,内伤外伤都有,而且不是一次受的,如果不是你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持续的与人交手战斗,是绝对不会伤得这么重的。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又怎么救得了呢?我再苦心,也不过是浪费汤药而已。”
赵伍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为了一些事情,真的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伤害。
这时候屋外面传来了班大师的声音,远远地问道:“蓉姑娘,赵侠的伤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起色呀?”
端木蓉想也不想地就发火喊道:“死掉了,你赶紧给他做个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