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接下来在阴阳家的日子,当真是平平无奇,无惊无喜。霜儿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赵伍知道她的小心,也没有去找过她。
他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废旧的地方住了下来,整理了地面,打扫了房屋,升起炉灶,在这个独门的小院里住了下来。平日里无事,就整理一下竹简,这活儿没有人催,赵伍干得也挺津津有味。这些竹简具是前辈家言,谈想法的多,讲阴阳术的倒少,不过也短缺的不成样子,反正里面是没有什么绝世神功给他来淘。赵伍每日情理竹简,闲来无事,就把它们当成拼图来玩,到最后居然还真叫他拼成了不少文章。只可惜也只有他自己欣赏。
阴阳术的修习倒是颇有进益,奇经八脉已经走通了四路,但是愈往后愈困难,而且随着修行的精进,似乎还有些别的问题,只是此时并未显现出来,赵伍也不以为意。
就这样平平无奇的过了一年,他终于过成了霜儿想要的日子,宗门里没有人再注意到他,再这么下去,在宗门里养老了也说不定。
但是事情总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这一天早上,赵伍像往常一样,在院里练起了降龙十八掌,虽然没有内力,但虎虎生风虎虎生风,看起来威力十足。赵伍打完这一整套,只感觉浑身通透,力量从骨子里都激发出来了。
“好功夫!”隔着胸墙,屋外有人大声赞道。赵伍回首望去,是一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瞧他年岁虽大,身形却笔直得很。
“你这套武功虽然招式简单,却古朴沉着,自有一股慷慨之气。好功夫,这才是好男儿该学的武功。不知道你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呀?”
“只是寻常强身健体的武功,闲来无事练练,舒展一下筋骨。”
老者只是笑笑,没有再追问。
这必是阴阳家的得道前辈。赵伍如是想到,赶紧躬身行礼道:“不知道前辈名讳,来此处有什么事情。”
老者却并不着急回答,四处看了一下,见赵伍把这里收拾的简单整洁,满意的点了点头:“你问我到这里来做甚,我却要问你在这里作甚。这里原本是我的住所,长久不用了,想不到今天来了新人。”
赵伍诚惶诚恐道:“都是宗门的安排,晚辈实不知,请前辈海涵。”
老者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旧屋入新人,也添了些新气,不然再有两年,这房子真就塌了。不过有一点,我的那些破烂儿,你总不会拿去当柴火烧了吧。”
赵伍答道:“都是前辈们的心血,怎敢如此轻忽。晚辈这一年打扫清理,已整理得大致妥当,还请前辈检验。”
“哦,你竟有这样的心思?”老者很是欣喜,连忙绕过来,走进大门道:“你带我去看看。”赵伍领他去了原来藏书的地方,那里早已经被他打扫干净。推开门一看,只见里面排了四排架子,每排架子上面共有四层,上面按标签时间,依次排列着情理干净的竹简木牍。如此整洁的地方,倒叫老者一时不敢入内,回头看见一个木盆,里面盛着水,过去先洗了手,再急急忙忙回来,跑进去抓了一捆竹简来,打开来看,里面的字迹原本多有不清,被赵伍重新描了一遍,竹简又重新穿了一遍,此时拿在手里,居然还有一种老树发新芽的感觉。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赵伍颇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没有木漆,不然还能保存得更好一些。”
老者笑着夸奖道:“能做成这样,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了。须知你现下做得,就是我当年想做而没有做的。这人呐,一忙就容易忘事,很多事情不到老了想不起来。本想抱着残余之躯,一完当年的夙愿,没想到已经有后辈有此心,先帮我完成了。到底是年轻人呐,想干就干,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得多了。”
赵伍连道不敢,老者又翻看了几本,初时还啧啧称叹,越到后来就有些皱眉了,赵伍心中惴惴,越到后面的书简越是残缺不全,其中义理精微,赵伍更是不熟悉,不得已还用了推理演绎法,如此整理,想来谬误颇多。老者又捡了几卷,最后放下了,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自己也晓得了,别的不讲,《灵素》和《大衍》这两卷怎么能夹在一起,它们看起来讲的是一件事情,观点却恰好相反。要是著此文的两位前辈知晓,非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不可,他们生前便势不两立,想不到死后被一个小辈硬撮合到了一起。哈哈哈!”
赵伍连道惭愧:“晚辈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对前辈的深意难有体会,贻笑大方了。”
老者笑道:“不打紧,有人如此珍视他们的著作,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不过你也看到了,你整理的这些书籍,一是有些谬误,这倒不打紧,仔细校对过来便是了。关键是时间久远,语句晦涩,而且残缺不全的较多,这就需要重新查找,互相印证了,说不得还要删繁就简,重新注释。”
赵伍一听这就不是自己能干的活,躬身道:“这就劳烦前辈了。”
老者道:“这本就是我的活计,你劳烦我作甚?倒是我有一事,要劳烦小友你。”
“前辈但请吩咐。”
“我要请你暂离此风水宝地,护送着这些典籍到归藏阁去…”
赵伍立刻到:“理所应当,理所应当。”老者责怪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了,少年人就这一点不好,什么事风风火火的,也不听全乎了。”赵伍呐呐一笑,老者接着道:“请你搬到那边去,做我的助手,协助我打理一下归藏阁,如何呀?”
赵伍才不会跟他矫情个什么,连忙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老者哈哈大笑道:“这样直爽我也喜欢,你能做这些事情,就知道你根本无法拒绝。还有,你也不要叫我什么前辈,太生分了。宗门里都叫我一声果老,你也如此称呼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五,排行第五的五。”
果老嗯了一声:“好数字,五是圣数啊,简单而深奥。”
赵伍点了点头,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这都能赞上,忽然想起一事,大着胆子问道:“果老,您是姓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