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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谁言寸草心

赵伍循着林子里的踪迹,一直走到山脚下,有一处天然的岩洞,焱妃等人都在那里。月儿这时候已经在焱妃的怀里睡着了,今天的经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赵伍看了一下周遭,问道:“这是哪儿你们知道吗?”

端木蓉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刚才到山头看了一眼,有一条小路通向远方,看样子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就好。”赵伍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这时节北地是真的地广人稀,要真是一头扎到了深山老林里,就等着化为野兽的盘中餐吧。当然,人烟太密集了也不好,现在是遍目皆敌,遇见敌人的可能性比自己人大得多。

赵伍带着焱妃等三人,沿着小路走了一下午,才遇到了一家人家,只有老夫妻两个,据说儿子从军战死了,现在孤苦伶仃,刚刚挨过了一个冬天。赵伍他们暂时就寄宿在那里,所幸房子还不缺。赵伍也算个壮劳力,又是捕鱼又是打猎,才算收拾起一顿像样的晚饭。

当天晚上填饱了肚子,焱妃哄睡着了月儿,三个人又在月色下开启了会。

“通信用的机关鸟丢失了,木鸢也坠毁了,咱们和墨家失去了联系,要徒步赶到会和的据点,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赵伍捏了捏眉心,接着补充道:“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河伯能驾驶翼蝠截住我们,说明我们的路线有可能已经泄露,再去就危险了,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赵伍真是说不下去了,确切的说他已经黔驴技穷。

这时候焱妃说话了:“你不必心忧,这本来就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赵伍抬起头看着她,谢谢你说的大实话。

“事已至此,还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把追捕的目光吸引过去。”焱妃如此说道。

赵伍又呆了一下,环视了儿女,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刚要毛遂自荐,焱妃便打断他道:“你不行!”赵伍最不爱听这个,怎么能说男人不行?刚要申辩,便听焱妃道:“你的价值一半在你师父那儿,现在又废掉了武功。”言下之意很明确,赵伍的市值缩水了。

“还得是我来。”焱妃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万万不行!”赵伍还没有说话,端木蓉已经跳起来反对:“巨子把太子妃和公主托付给我,我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焱妃怜惜地看着她道:“傻丫头,这是他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何必要为难你呢?”沉默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和盘托出:“蓉儿,你是一个聪慧的姑娘。我相信你一定已经知道,只是你习惯把一切藏在心底,默默地去忍受。你把我和月儿视作亲人,我也不该一直瞒着你,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和月儿。”

“我不是寻常的女子,我的存在对阴阳家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像秦国对我的夫君穷追不舍一样,他们对我也是一样的决心。只要我还在,他们的追捕就不会停止,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把手伸向了月儿,而我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他们。”

“月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父母不能给她带来长久的幸福和安康,只有无穷的颠沛和流离。我的夫君最终选择离开了我们,今天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要离开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不要怪她的父亲母亲,更希望她长大后,能够明白这一点,她所承受的爱,不必任何一个孩子来的少。”

焱妃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端木蓉的手,叮嘱道:“蓉儿,你以后不仅是月儿的姐姐,更是她的母亲。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切就摆脱你了。你心地善良,又耐心细致,有时候叫我都惭愧,相信你一定能够照顾好她。”

“不。”端木蓉哭着道:“没有人能取代您的身份,月儿也不希望离开您。”

焱妃哭着摇头道:“我也不想离开她,但是为了月儿能够活下去,我不得不这样做。”

赵伍也哭着道:“我和蓉姑娘会好好照顾她的。”

焱妃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止住了哭声,说道:“不,你要和我一起,吸引敌人的注意。”

“啊?”赵伍摸了摸鼻子,有些转不过来:“我不是水货吗?”

焱妃道:“可是你的身上还挂着悬赏令,对月儿她们的安全是一个隐患,跟我一起却能够吸引罗网的注意力。而且你武功已废,跟着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大用,蓉姑娘的武功医术,足以自保了。”

赵伍:还是那个无情地女人!不榨干自己身上最后一丝价值,她是绝不会放手的!

“您打算怎样做?”端木蓉擦了擦眼泪,伤心之余不忘问起这件事。

焱妃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打算尽早离开,吸引敌人的注意,你和月儿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但不要待太久。就…今晚吧。”

“这也太匆忙了吧!”端木蓉吃了一惊,又好言劝道:“至少等明天,见过了月儿再走也不迟。”

焱妃迟疑了,脸上明显有意动之意,但是经过了剧烈的心里斗争,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不了,我怕她一开口叫妈妈,我就再也走不了了。”说完这句话,她又捂着嘴嘤嘤的哭起来了。端木蓉感同身受,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女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赵伍站起身来,把头猛地一扬,甩干了眼眶里的泪水,然后四十五度朝天,看着月亮,这样眼泪就不会留下来了。

既已计议定,一切就照此执行了。这边赵伍收拾妥当,也开始和端木蓉告别,叮嘱她道:“我那个六脉神剑的剑谱。”见端木蓉有些不明其意,提醒她道:“就是在你的图上胡乱画的那个,一定要保存好,以后说不定还是重要历史文献呢。”端木蓉嗯了一声。

赵伍复又道:“帮我谢谢班大师传道授业之恩,告诉他墨家机关术是最牛的,比霸道机关术强百倍,我就没有丢他的脸。”

“还有小高,雪女这一对儿,你瞧着撮合吧。我看没有荆老大和我,他们俩更进一步够呛。”

“哦,最后。”赵伍才想起来,“盗跖这个家伙,叫他好好地,别辜负了我一番好意。”

说完这句话,赵伍上前一步,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端木蓉身子一僵,没有反抗。过了一会儿,赵伍才放开她,然后又上前把她抱住,最后退开了,对她解释道:“第二个帮我转抱给雪女。别误会,这都是战友之间的拥抱,纯洁的友谊。”

赵伍不知道端木蓉是什么反应,回过头来瞄着房里,怎么还不出来?

房间里,焱妃坐在月儿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她,不时帮她把小手塞进被子里。这是最后一次了,怎么都看不够,焱妃死死地盯着,想把她的容貌永远的烙在心上,就这样怎么都迈不开脚步。屋外响起了一阵鸡鸣,焱妃的心头一震,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月儿的手突然又从被窝里伸出来,抓住了母亲的衣袖。

焱妃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打湿了床前的地面。焱妃怕月儿醒了,自己就真走不了了,那才真是害了她,横下心来,伸手撕下了袖子,那一刻好像自己的心都撕碎了。

焱妃走出门来,收拾了一下心情,对赵伍冷声道:“走吧。”

就这样,月儿在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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