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跟着典庆来到墙角一处无人的地方,还没有开口,一贯少言的典庆先说话了:“我听见城墙在呻吟。”赵伍张大了嘴巴,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这是句话很有意境,是双关吗?”典庆一贯不爱开玩笑,只道:“第一层的包土已经渐次脱落,尤其以东北角为甚,恐怕城破就在此处。”
赵伍趴在城墙边上,伸出头去往下看,墙根处还是一片浑浊,于是回过头来,“问过白工了吗?”
“现在已经估量不准时间了,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一两个月,随时可能垮塌。”
赵伍瞧这局势,摇头道:“一两天倒不太可能,应该还能撑一两个月。只是大梁城等得,我怕是等不得了。魏王恨我,尤甚他人。他越到最后,恐怕越想我死。”
“不会的。”典庆摇头道,“这个魏王恐惧你,不是恐惧你的权力,而是恐惧你的力量,就像他当初对待我师父那样,你还有充足的时间谋划。你的来意我知道,三娘跟农家有交情,确实是个好去处,但我是一名战士,已经发誓保护我的国家,我会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
赵伍知道典庆从来不多说话,一旦开口,就是不动如山,断然不会更改的了,只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坚实的手臂,“我不是来告别的,一切的一切,都要到最后来见分晓。”
典韦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一脸的诧异,赵伍走到他身边时,只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真男人从来不多废话。”典韦一时无言,都忘了之前那茬。
赵伍无所事事呆了一个月,不进不退,确实有些心烦气躁,但到外面转了一圈,心里反倒平静许多,一路下了城墙,只觉得心中越发畅快,先前桎梏心中不得开解的东西,此时已经混不足畏,最后竟是一路大笑奔回了大营,直入魏闵帐中,倒把人家吓了一跳,只道:“我还以为你在外面且得逛着呢。”
赵伍伸出食指,得意地摆了摆,“我哪儿也不会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呆在帐中,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了。”说完一挥袖子,转身就走。魏闵看着晃动的帐帘,好久才回过神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还能呆吗?”
赵伍回到自己帐中,心中已经平静许多,一切烦恼,都是自增烦恼,一切诡计,都是自生诡计,实在无有必要。赵伍在自己的案前坐定,取来几片竹简,一字排开,又拿笔蘸了墨,沉思良久,终于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了。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这是原版原话,无涯子的九阳真经里却没有这几句,这也不是行功秘诀,却是九阳真经要旨所在。赵伍贪图功夫威力,却买椟还珠,忘记了要诀所在,所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赵伍盘膝而坐,双掌置于膝上,丹田之中已经是一团火热,但他的心已经无比坚定,不管外面情形如何,九阳神功不练大成,誓不出关!
。。。
“大师,这么着已经一日一夜了,他水米未进,会不会有什么差池?”帐外,无涯子掀起帘子看着徒弟脸上变颜变色,没有回答魏闵的话,反倒一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却反手把魏闵挡在了帐外。无涯子绕到赵伍背后,正好瞧见了案上竹简的几行字,先是一愣,脸上又泛起了淡淡地笑意,很是欣慰,接着什么都没有做,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只对魏闵道:“无妨,去把他在披甲门的那两个小朋友叫来,我又有事情要吩咐他们。”
梅三娘和典韦听说赵伍这边有事,立刻飞奔而来,不多时,已经来到了无涯子的跟前,并排而立。无涯子也不跟他们客气,径直说道:“赵伍正在闭关,需要你们的帮助。”二人没说别的,拱手道:“请大师吩咐。”
“你们带着披甲门的弟子,把这座大帐给我团团围住,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两人同时答道:“是!”典韦看了帐后一眼,觉得不放心,追问了一句:“大师,我们得守到什么时候?当然我不是怕苦啊,只是现在外面的情况你也了解,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无涯子道:“他对自己有信心,你们也要对他有信心,每个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局势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典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无涯子又对魏闵说道:“我知道魏王看我这个徒弟不爽已经很久了,但是赵侠为大梁百姓呕心沥血,现在是不是应该回报些什么?”
魏闵正色道:“大师放心,赵侠闭关一日,魏某力保不失。只是...”魏闵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这就是道家所谓的闭关吗?可是这时机,这地点,似乎有点...”
无涯子淡然道:“唯经人事沧桑变幻,方得我心静如止水。”
魏闵拱手道:“知道了,在下告退。”无涯子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自己徒弟的方向,让我看看,你是否能够破茧化蝶,叫师父大吃一惊吧。
魏闵如何与魏王周旋不提,典韦三娘如何守关不讲,赵伍没有想到自己一朝闭关,大梁城蠢蠢欲动的局势牵动之下,反而稳定下来,他本身居惊涛骇浪之中,此刻内外却都风平浪静,给了他修炼提升的天赐良机。
道家弟子闭关,多是以年计之,唯有赵伍这里,是论天数的,实在是情况特殊,非人力所能左右。所有人都在焦躁中等待,只有赵伍心无旁骛,一直闭到了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