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深刻认识到了时间对于一个帝王的重要性,从此决定三缄其口,连庄子的这篇文章都不再看了。无涯子叮嘱完了,又出帐去继续他的三千城管大业了。
他不让赵伍管事儿,自己的活儿却干得津津有味,愣是整出了一整套的城管条例,还说要传给赵伍。想着前世因为他们,风紧的时候连个鸡蛋灌饼都吃不到,赵伍哪儿还有什么兴致,一直都是推说事儿多头疼,坚决不学。无涯子也因为条例草创,尚未完备,也没有坚持现在就教,只是说等以后完成,一定要成为万世条例。赵伍很不想师父在后世有一个‘城管之父’的称号,奈何师父兴致勃勃,做徒弟的也只能作视而不见了。
赵伍几天没有好睡,此时骤然得以安枕,一时居然无法入眠,只能躺在床上,眼睛瞪得铜铃般,此时居然觉得精神奕奕!只能把师父之前所讲的拿出来反刍一番。赵伍从开头想起,一直想到“应时而变,不失其度”,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这些天尽在城里打转,忘了城外的事情了!
城里城外,虽然如同天堑,实际上也仅仅一墙之隔,纵然是不敌,赵伍也认为该搞点事情,彼此相知,才能有来有往嘛。
赵伍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势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于是披衣起身,出帐去找魏闵。他刚好有点想法,要探一探敌营虚实。
魏闵正在自己帐中歇息,说歇息也不对,这几天诸事顺遂,今晚也是难得有空,于是忙里偷闲,就着小菜喝着小酒,就算不醉,也是一桩乐事。
老天爷饶不过偷懒的人。魏闵这么一歇,正好叫赵伍逮个正着。赵伍进得帐内,劈头就道:“魏大哥在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求你。”
魏闵听得赵伍言语,将手中的一爵放在案上,叹了一口气道:“赵侠,既然大师叫你歇着,又何必再劳心劳神呢?放心,城中有我们,一切稳如泰山。”
赵伍道:“不是城里的事儿,是城外该有动静。”
魏闵一听城外,立刻起身急道:“城外放水啦?”
赵伍摇了摇头,直言道:“秦军还是那个样子,是我不甘寂寞,要给他们找儿事做。”
魏闵听了苦笑道:“赵侠,咱们手上这点实力,还能给人家找什么事儿?之前在城外叫人揍得够惨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城墙后面待着吧。”
赵伍就不爱听这话,被人家揍惨了又怎么样,那就先不去挨揍呗,于是对魏闵道:“这次找事儿不是找打架的,你帮我写封信,我想跟人家谈谈。”
魏闵酒喝得美了,晕晕乎乎间下意识说道:“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谈怎么投降啊。”
“说对了,就是谈一谈投降的事儿。”
魏闵的酒劲儿立马过去了大半儿,挺起精神来对赵伍道:“赵侠,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而且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以后万万慎言。”
赵伍笑着安慰道:“你看,我只是说要跟人谈一谈,又没说正要投降,你急个什么劲儿?秦军可是不好说话呀,非言投降,恐怕人家是没有兴趣谈的。所以才要以此为名,一窥秦军虚实。”
魏闵这才松了一口气,诈降还是可以接受得,不过还是不放心叮嘱道:“就算是这样,此时也不能轻易泄露,否则大损我军心,于守城不利。”
赵伍点头道:“我知道的,所以才要你襄助。”
魏闵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要投降,自然要写降书啊,所以要你代笔。”
魏闵道:“赵侠这就有所不知了,降书历来是只有大王能写得,我一个偏将军...”话还未说完,魏闵猛地回过神来,吃惊道:“你莫非是要我冒大王之名写假降书?!”
赵伍淡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了,难不成还让魏王帮忙吗?大梁城中我熟悉的,就你是王族子弟,深知这些文墨功夫。”
魏闵连连摇头道:“这万万不可,传出去我百死莫赎,也愧对家族教诲。”
赵伍直言道:“就目前看来,你已经是该百死了,何妨再加百死?干脆一条道走到黑算了,人家信陵君还窃符救赵呢,魏国人还不是把他视作国家砥柱?”
赵伍祭出了魏国最大的名誉杀器,魏闵果然倒在剑下,想了又想,末了长叹了口气,含着泪道:“也只能如此了,大王,臣也是大忠小忠难两全呐!”
赵伍不耐烦道:“哭两句得了啊,别没完没了的,赶紧写!”
魏闵收了哭声道:“别着急嘛,王书是那么好写的?何况是投降的书简,不得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赵伍道:“你怎么写不要紧,关键是得让我说得上话,别信刚递进去,人就给轰走了,轰走了还算好的,要是叫人家一怒之下给咔嚓了,那可得不偿失。”
魏闵到屏风后面自己睡觉的地方所在,在床头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才翻找出一个黄色的包裹,系得严严实实。魏闵将其捧在手心,珍之慎之地把它捧出来,缓步走到大帐的中间,将它放在案上,解开了系着得四角,是一个黄色的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红绸带系着的帛书。
魏闵解开红绸带,将帛书伸展开来,赵伍近前看去,上面居然一字也无,只是帛书的左下角盖着一方大印,像是魏王的印玺。赵伍看了看魏闵,问道:“这是什么?”
魏闵道:“这事先王当初赐予我家的一卷空白帛书,加盖魏王大印,是许我家随意填之,是最大恩宠。祖上珍惜这一来之不易的荣誉,视作传家之宝,一直传到今日。想不到,近百年没有派上用场,今日却用来写降书。呜呼,羞愧死我也!”
赵伍挑眉道:“怎么又来了?这么宝贝的东西,你传到明年试试?到时候擦屁股都嫌不卫生。魏王一书,能为救魏国百姓出力,正是物得其用,有什么可羞愧的?赶紧写来瞧瞧。”
魏闵这才止了叹息,嘟囔道:“说话恁地伤人咧。”于是静心构思语句,要写降书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