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
御书房。
“陛下，如今三皇子已经大婚一月有余，徵儿的婚事，何时能够安排？”
夜君华一手支在软榻上，一手拿着奏折看着，任由皇后为他揉肩。闻言叹息一声，道：
“徵儿一心只有雨丫头，朕虽也看着心喜，只是这身家……徵儿的性子你也知道，强塞给他的东西，他宁愿舍弃一切都不会接受。这脾气，真不知是继承了谁的……唉！”
夏婉婷见状，道：“不如，让宥儿去开导开导他？”
夜君华道：“宥儿与徵儿关系虽好，但太子位之争斗了数年都没有一个结果，你真的放心让他们俩兄弟见面？蓝儿不在宫里。”
大皇子夜徵宇和二皇子夜宥临虽是一母同胞，同为夏婉婷所生，但很小的时候便是竞争对手，二人的关系亦是建立在“不打不相识”上。
如今储君之位的争夺如火如荼，尽管夜墨蓝已经明确表示了不愿参与斗争，愿做其他皇子之间关系的调和人，但二人之间多少还是会有摩擦。
“可除了宥儿，徵儿没有关系融洽的人了……”夏婉婷为难道。
夜君华摇着头，道：“不，其实还有一人。”
“陛下是指，幺儿？”夏婉婷问道，“可幺儿大病初愈，身体……”
“父皇，幺儿进来了。”
夜凝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门口，扒在门冒出半个脑袋看里面。
夜君华放下奏折，抬眼看向屋外，对夏婉婷道：“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话，想跟幺儿单独谈谈。”
“臣妾告退。”夏婉婷微微欠身，便向门外走去。
举步迈出门之际，夜凝夕行礼道：“母后。”
夏婉婷淡淡地看了夜凝夕一眼，微微点头。
夜君华又遣散了旁守的一些人，对夜凝夕笑道：“进来吧，别害怕，朕不怪你。毕竟宫里没有外面那么自由，九儿想试试新，也是于情于理。只是都已经回宫了，这女装，总该换下来了吧？”
夜凝夕的表情十分精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话说得好生令人感动，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束手束脚地小步进去，夜凝夕站在夜君华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夜君华应该还不知道她“性情大变”的事情，在告诉他“失忆”之前，先装会儿怂吧。
夜凝夕心里这样想着。
夜君华起身，示意夜凝夕跟上：“幺儿，来，陪朕去个地方。”
“父皇，那个……我真的是女孩子。”夜凝夕终于把话说出了口，见夜君华深色的眸子平静得几乎毫无波澜，似是早就知晓真相一般的模样，夜凝夕不禁心生诧异。
“朕知道。”夜君华道，伸手在书柜上略动手脚，一个暗格从隐藏之处显现出来。“这其中的难言之隐，你随朕来，便可知晓。”
夜君华取出那暗格中的钥匙，微微转动了一下另一侧书柜上的卷册。书柜便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门。
原来这御书房里，竟还有一间密室。
夜君华打开门，从一旁拿了烛台，便招呼夜凝夕跟上。二人刚进门，身后便轰然关闭。
夜凝夕微惊，却听夜君华道：“别怕，跟朕来。”
通道并不长，只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中。夜君华轻车熟路地在四周点了烛火，房间渐渐明亮起来。
第一眼映入夜凝夕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那副肖像画。
画像上是一名人鱼女子，容貌倾城，温婉有灵，眉眼之间竟与夜凝夕有七分神似。
“她是你的生母。”夜君华的话雷到了夜凝夕。“她叫水璃言。”
夜凝夕道：“那……皇后？”
夜君华走近那肖像画，伸手轻抚着画中人的脸，眸光柔和。
“当年，朕在东海水域与你的母亲相遇。那时年轻气盛，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然后就有了你。”夜君华说着，眸光开始有些闪烁。
夜凝夕暗自翻白眼，确实……很过分，嗯。
“阿言是水族人，不能离开这片水域，朕曾想过很多办法带她走，但都没有成功。”
夜凝夕问道：“那皇后娘娘她……为什么后来会成为我的‘母亲’？”
夜君华道：“婉婷是你的养母。当年阿言生下你的时候，水族派遣了千万兵将围堵我们，她扛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自告奋勇站出来让他们放朕离开。
“临别之际，她将你交给了朕，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暴露你是女儿身的身份。带着你回宫里的时候，被婉婷看见了。她问起你的身世，朕说你是在东海水域捡到的孤儿，看着心喜，又心生怜意，便把你带到了宫里。
“她说她愿意帮助朕抚养你，所以当日朕便放出消息，说皇后又生一子。除了朕，无人知你生母究竟是谁，也不知你实为女儿身。”
听到这里，夜凝夕便有几分了然了。难怪夏婉婷会对她这么冷淡，原来是养子……哦不，养女。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我是女儿身的身份？而且身居皇宫这么久，服侍的人也不少，他们是怎么看不出我实际性别的？”夜凝夕疑惑道。
夜君华道：“水族一脉皆为男丁，女子是只有通过神贝祈愿才能降生的存在。你的母亲便是由神贝所化。神贝女子自出生起便与各域水族之王结有婚姻，阿言正是为了躲避这婚姻，才遇到了朕。
“你也许不知道，水族生灵数以千万计，可你却是唯一由神贝所生的女童。为了不成为众水族中的异类，我们不得已隐藏你的身份。
“因此当初分别之际，她送了你一件礼物。你从小戴到大的这条螺贝珠链，有掩盖你女儿身身份的奇效。外人眼中，你是一名男子，但其实，你依然是名女子。”
夜君华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颈项。
夜凝夕下意识伸手拿起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串项链，低头看着那圆润精致的螺贝和细小珍珠，触手可及地能够感觉到微微的凉柔之意。
“可是这里不是东海水域。如果我真的恢复了女儿身，会怎么样？”夜凝夕问道。
夜君华道：“这个问题，我曾问过水族族人。他们说，若有现世，定降灾厄。水族的人比人族多，又十分难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幺儿，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夜凝夕微微蹙着眉，反问道：“他们要除掉的‘灾厄’是我，会殃及到我身边的人吗？”
夜君华道：“应是不会。”
夜凝夕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总有人顶着，既然他们的目标仅仅是我，这挑子，我担着！”
夜君华深叹一口气道：“唉！你还是不理解朕的意思……话说回来，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想换女儿装了？”
“本就是事实性的东西，这有啥好遮遮掩掩的，又不是见不得人。”夜凝夕摊手道。
夜君华凝眼看她，道：“自打你懂事起，就答应过朕绝对不穿女儿装。你这病方才痊愈，怎的就把朕的告诫抛在了脑后？”
夜凝夕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一醒来，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多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
“看来蓝儿说得不错，这病能康复就很好，朕很欣慰。相较于以前的胆小怯懦，朕更喜欢现在性情大变的你。”夜君华祥和笑道。
夜凝夕也笑着，问起原主小时候的事。“父皇，我这病，真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吗？”
面对夜凝夕的质疑，夜君华微敛了笑容。“许多太医都这么说，甚至游走江湖的神医也说过，你这虚阴之体乃是先天不足。怎么，有端倪吗？”
夜凝夕点点头，道：“父皇，我的队长是一名精通医理之人，她为我诊过脉，说我的病应是后天形成的。”
“后天形成？这怎么可能？”夜君华惊怒道，“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朕的皇儿动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