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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同寝,死同穴

据说公孙昊遇到苏瑾瑜完全是因为李德开,所以面对他,温淑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怨恨,起初还能压制与他闲聊,时间久了就在心里变质发酵,导致一看到他就想将他彻底除掉以免后患。

没有再多看这个点头哈腰的奴才,温淑娴迈步走向暖阁。

暖隔里,公孙昊一身明黄的朝服,龙腾四海的图腾在阳光下有些刺目,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他低着头,手里是一只极为普通的花灯,集市上多了去了,他却看得很仔细,修长白皙的指尖缓缓滑过花灯上的图案,那是一株兰,亭亭玉立奥妙生姿,晨露坠在花瓣上晶莹剔透。

这幅画就算闭上眼睛温淑娴也能完全描绘出来,是已经刻入骨血中的痕迹。

那一年里,她总是重复的画着,画好了又仔细的收在柜子里,像宝贝一样的藏着。这只花灯是她最近才画好的,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让公孙昊看到了。

拂开横挂的水晶帘,斑斓的光影浮动着,扰乱一室清宁。

伸手将公孙昊手里的花灯抽走,见他神色一凝,温淑娴笑的更深了,有种恶作剧后的快感。“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还以为您去了贤妃娘娘那。”

“娴儿,这是你画的?”公孙昊似乎没有听到温淑娴的话,那双胜比辉月的眸子一直看着花灯。

上头的图案公孙昊也很熟悉,那是上元花灯夜,他一时兴起画在一只白色花灯上的图案,和眼前的一模一样。只是自己的多了三分傲然,仿制的则舔了一抹情柔。

“还是让您看到了,臣妾本打算将它好好收起来的,没有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来。”保持着嘴角的笑意,温淑娴说的很轻,目光留恋般的落在公孙昊俊美无俦的脸颊上,将他的样子牢牢地记住,就算日后他一年半载不来,自己也不会淡忘。

“这些日子是朕冷落你了,你怪朕吗?”抬起眼帘,公孙昊瞬间落入一双饱含思念的眼眸中,这双眼眸和初见时一样,清澈的一望见底,却蕴含了无限智慧。

其实,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尤其是枕边人,所以公孙昊只会喜欢温淑娴,却永远也不会爱上她,更何况如今他的心已经给了最爱的女子,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他人。

“皇上到臣妾这儿,总喜欢问臣妾是否会怪您。臣妾,从来没有怪过……”有些黯然,温淑娴转身将手里的花灯小心的收进柜子里,然后回眸浅笑。“皇上今天来一定有话对臣妾说吧?臣妾洗耳恭听。”

“以后不要再去长乐宫了,瑜儿自小长在边关,不拘小节亦不喜欢宫中礼仪的束缚,她干净纯洁的就像天山顶上的一泓清泉。朕知道你是最善良的人,瑜儿今天这么对你,你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却保不齐别人不会利用这件事伤害瑜儿,你懂朕的意思吗?”

沉默了许久后,公孙昊还是说出了这番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无亲的插入温淑娴的心里,让她嘴角的笑变得有些牵强。

呵呵,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最善良,对万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不计较的女子?而长乐宫的那位,却是天山顶上的清泉,干净纯洁。

所以,二者相较,他轻而易举选择了保护那泓清泉,而在‘最善良’的她心里划开一条更深的伤口,没有半丝的顾忌与犹豫。

如何心狠的帝王,却又是如何痴情的男子?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可以彻底放下他了,不爱了,真的不爱了。

可是,他却爱上了,他真的爱上那个女子了。

人人都说关己则乱,君临天下,伟岸睿智的帝王也不例外,当事情涉及到他爱的女子时,平日里的理智早被抛在脑后,一脸关切的模样泄漏了他最真识的情绪。

他知道温淑娴爱她,正如他爱苏瑾瑜一般,他便利用这份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可是他却忘了,女人是天下间最善变的,当心彻底凉透的时候,再浓烈的爱也会消失不见的……

“臣妾懂,请皇上放心。”在后宫里生活了那么久,温淑娴的菱角早已磨得无比圆润,就算在公孙昊面前,也可以笑得如此潇洒,脸上带着的面具完美无缺。

只是,这样洒脱的笑容,突然让年轻的帝王愣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得有点太过。

想了想,还是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加了一段辩解:“娴儿,你勿要多心,朕对你,还是一如往初,只是瑜儿的哥哥眼下是朝廷的顶梁柱,朕,必须用他压制征西大元帅肖锦天,你也知道的,肖锦天手握百万重兵,若然没了苏瑾轩,朕真的无法预知他会不会揭竿造反,你……”

“放心吧,皇上,只要是皇上喜欢的,臣妾,爱乌及屋!”再也听不下去了,温淑娴心如明镜,征西大元帅手握百万重兵又如何?他已五十多的年岁,对国家忠心耿耿,年轻时在战场上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无一女半子。

他何来的威胁?造反何用?

“嗯!那就好,公孙昊松了一口气,这下再无愧疚了,“前朝还有事,朕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得到满意的答案,公孙昊起身离开,耀眼的光线透过敞开的窗棂洒入室内,在水晶帘的折射下绚丽无端,落在温淑娴眼里却一片苍茫。

双膝着地,她微笑着恭送大泰年轻的君王,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娘娘,您……真就让皇上这样走了?”身后,银烁声音轻巧,眼底却是浓厚的不甘与愤怒,更多的是替她这个主子不值。

转身,笑容更灿烂地加深在她的脸上,温淑娴移步过去,破天荒了拉了银烁的手回到屋里床塌上坐下,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银烁,你说,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划一刀,会是怎样的滋味?到底是肉体上痛一点呢,还是这里?”

边说,边伸出手,手掌摊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笑颜如花,却让人不寒而栗。

初时,银烁以为,主子说得是她自己。皇帝给了主子那么多的宠爱,那么多的誓言,主子那么的爱这个帝王,而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负了她。

银烁以为,这是帝王在自家主子的心口划了一刀,所以,她才有感而发。

然,终于有一天,她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她会错意了。

苏瑾瑜在后宫中犹如日中天,公孙昊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给她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红了无数双女人的眼睛,在加上她骄纵任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后宫里欲将她除之而后快的人,比比皆是。

李德妃表面信奉佛教与世无争,暗地里也筹谋着如何除掉这个祸害,至于王皇后和丁淑妃更是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

她们花样百出,虽然也有打击到苏瑾瑜,却也同时换来皇上对她更多的宽纵和宠溺。

温淑娴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她们斗,她很喜欢这样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们斗得越厉害,温淑娴就越开心。

景阳宫里的花在她的精心打理下,开得艳丽无双,她知道等待的时机近了,当天空飘下第一片雪花的时候,就是她将苏瑾瑜打下无比地狱的时候……

“娘娘,今年的花开的真好,秋天都过了好久了,这花还如此艳丽。”为温淑娴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银烁看着那盆摆在窗边的虞美人发出一声感叹。

这种花是最娇艳,最难养活的,平时若不仔细打理很快就会凋谢死亡,然而现在却开得异常妖冶,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经得住风霜才能傲视群芳,花和人一样,不是吗?”细心的为花卉浇完水,温淑娴转身对银烁淡淡的笑了。

晨曦下,她美艳无双,唇角恬然的笑意,带着摄人心魂的魅力。

若说容貌,温淑娴是后宫里最美的女人,若说笑容,她的笑也是最温暖的,配上那双淡然剔透的眸子,她完美得无从挑剔,亦或许是太过于耀眼,所以才得不到心爱男人的真心吧!

银烁在心底感叹一声,也只能这样想了。

“娘娘说的是!”将盛满香茶的茶盏举到温淑娴面前,银烁继续说道:“奴婢听说二皇子病了,这病来的凶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守在咸福宫,丁淑妃哭昏了好几次。”

“小孩子身体孱弱,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生病乃是常理之事。银烁,你吩咐下去,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与补品,咱们去一趟咸福宫。”想了想,她如是说。

放下手里的茶,温淑娴欲起身却被银烁先一步拉住,凑到她的耳边,提醒她:“娘娘,二皇子的病来的蹊跷,王太医说是中毒,皇上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似乎是和贤妃娘娘有关。如今后宫里人人自危,谁都知道贤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兴许会随意找人顶罪,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也罢!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皇后,你终于忍不住亲自出手了。这个后宫,还真有趣,戏码一天接着一天,一场接着一场,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有看头了。

打发了银烁,温淑娴依旧静静的坐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那只雨过天青的茶盏,看着水面上漾开的涟漪,笑意更浓了。

事情终究还是按照她的想法发展下去了,这一次就算公孙昊有意偏袒,苏瑾瑜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谋害皇嗣其罪当诛,现在就等着皇后拉开这场戏的序幕,然后她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晋阳五年,初秋,清晨一场清雨,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手心里如此冰冷,秋天的雨本不该如此冰凉的,如今却比冰还透骨。

长乐宫中圣宠不衰的苏贤妃,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中一行剔透的泪珠滑下,落在地上全都碎了,仿佛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已离了她的躯体。

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爱可以来得那么快,也可以消失的那么快,一点痕迹也找不到。‘心地恶毒,残忍无道’这些就是他们硬塞给她的罪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无从辩解。

其实苏瑾瑜什么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在意公孙昊的想法,然而他却不信任她,毫不犹豫便将她治罪打入冷宫,永远不见。

哈哈,帝王家真无情,可是为何到了这一步仍然不死心呢?

“娘娘,您还有什么想要带的吗?毕竟冷宫里不比这儿,奴婢怕您不习惯。”年过四旬的妇人,面带焦虑的看着苏瑾瑜,虽然想将所有情绪都掩盖住,却还是隐不去眼底深处的伤痛。

“我没有什么想要带的,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如今他不要我了,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莲姨,我仅存的就只有你了。”搂住莲姨的腰将头深深的埋入她的怀里,感受着来自她身体的温度,将内心的寒意驱散。

到了现在,她依然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毅然决然的随着公孙昊入宫,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交给他。

或许,这就是她命中的劫吧!遇上公孙昊,自此让自己万劫不复。

雨一直下,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站在回廊深处看着渐行渐远的人,温淑娴没有一丝快乐,反而带着一丝殇愁。

女人,果然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尤其是后宫里的女人,不管多么得宠,不管皇上是否真心喜欢,下场都如此凄凉。

又或者公孙昊将苏瑾瑜打入冷宫,只是为了保护她,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才能保护他爱的人。

抽回视线,温淑娴一个人走入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衣服,任由寒意将她包裹。

她虽然聪慧无双,却不喜欢耍尽心计,勾心斗角,但是后宫比地狱还要恐怖,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如果当初不曾遇到过,就不会将一颗心彻底丢失,然后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爱,将自己置身于一场又一次的阴谋中,双手染血,最后万劫不复。

“娘娘,苏氏有孕了。”秋去冬来,一连三天的大雪,将世界包裹在一片纯澈的白中。温淑娴坐在软榻上翻看着手里的诗集,却因为银烁的一句话面色骤变,手指不由发力将书本捏皱了。

“什么时候的事?”冷静下来,温淑娴看着银烁淡淡的问。

苏瑾瑜入宫三年,公孙昊对她宠爱有加,几乎没有再碰过其他妃嫔,而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怎么才刚刚被打入冷宫三个月就有了呢?

“奴婢刚刚听说的,据说苏氏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自己不知道,等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才知,她知道后一直隐瞒着,所以宫里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呵呵,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冷冷的笑着,温淑娴的眼神深邃如海。

苏瑾瑜,进了冷宫,人也变聪明了,她清楚如果有人知道她怀孕的事,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反之如果隐瞒的好,等孩子生下后,她便能翻身重新获得公孙昊的宠爱,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娘娘打算怎么做?”看到温淑娴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后,银烁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跟随自己的主子也有五个年头了吧!她的个性虽然不能完全掌握,也大概拿捏了七八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定容不下苏氏和她腹中的孩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银烁,这件事必须做的干净利落,若是被人发现了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无法独善其身,你明白吗?”温淑娴抬起头,一双盛满寒光的眸子就立在银烁面前,里头盈满太多的情绪,银烁只看得懂无奈,疼痛和那丝若有若无的仇恨。

“奴婢明白,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敛襟行礼后银烁就退了出去,暖阁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飞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如果,如果当时温淑娴没有让银烁,想办法打掉苏瑾瑜腹中的孩子,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可惜,温淑娴不会为今后做设想,纵使想了也想不到苏瑾瑜会再次出冷宫,然后像变了一个人般蛰伏在自己身边,等待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将自己推入那张她早就布置好的鱼网里。

直到一切发生,直到圣旨下来,她才如梦初醒。然,一切都晚了不是吗?只是,为何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从此以后就能脱离这种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日子了吗?是终于不必虚假着一张脸,甚至是一颗心对人假笑了吗?

也许什么都不是,她只是累了,她需要休息。

此刻,冷宫里,桌上的蜡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就灭了,清冷的殿阁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唯有夜空中的那轮冷月,散发出莹莹幽光。

伸手推开那扇厚重落漆的雕花木窗,看着窗外的明月,苦涩再次漫上心头。被打入冷宫已经许久了,久到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父亲收受贿赂,意图谋反,而她毒害皇子天地不容,温氏一族自此败落。

她真希望未央宫对质的时候,公孙昊可以相信她,就算看在当初的情分上,可惜他没有,正如苏瑾瑜说的他从未爱过自己,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利用的工具,当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抛弃。

外头的消息冷宫里几乎听不到,但是今天她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苏瑾瑜在延禧宫中殁了,就死在公孙昊的怀里。

公孙昊痛不欲生,追封她为惠和孝躬慈康皇后,入茂林与他同葬。可见公孙昊爱她至极,虽不能同生但求死后能够同裘。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当看清眼前的人时,温淑娴淡淡的笑了。

她们是同一年入宫的,做的还是同样的打扮,那时公孙昊极为宠爱自己,却冷落了她。可叹的是她最终做了皇后母仪天下,而自己沦落冷宫与她已是云泥之分,再也没有继续斗下去的必要了。

“我的到来,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和温淑娴相对而立,王优柔说的很轻,脸上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雍容华贵,反而带上了几许憔悴和苍白。

“意外不是没有,你来的比我想象中早了许多。皇后娘娘,一别今年你可还好?”

“皇后?呵呵,我只不过是一个空有皇后虚名的可怜虫罢了,皇上将我囚禁在未央宫,若不是为了她的儿子,早就将我废了。”皇后听了温淑娴的话,不由的笑了,自嘲而又苦涩。

她口中的‘她’指的就是苏瑾瑜,苏瑾瑜死后留下一个襁褓中婴儿,公孙昊将他过继给皇后,让皇后做他的母亲,让他名正言顺的以嫡皇子的身份成为大泰王朝的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

“皇后,知足常乐。当初的姐妹如今只剩下你我,后宫里从来不缺女人,皇上既然将她的孩子过继给你,你就好好的带着,将来他若承继大统,也必然会尊你为太后,后半生也有一个好的依靠。别步了丁淑妃的后尘,死了还连累自己的儿子被贬为庶人赶出皇宫。”

温淑娴说的云淡风轻,随风飞舞的雪花在月光下,像极了濒临破碎的蝶,散发出毁灭前的光芒。

“哼!我倒宁愿我的儿子可以出宫,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虽然艰辛却充实,不用担心他会死于非命。”皇后冷哼一声,将目光看向远方一隅。

苏瑾瑜做的还真绝,她一举便铲除了左贤妃、丁淑妃和二皇子。那可怜的孩子只不过七岁,便失去母亲沦为孤儿,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争夺皇位。

“皇后,想想我还真同情你,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争斗。而我在冷宫中,有自己的一小片小天地,也过得怡然自乐。”笑容微变,温淑娴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在冷宫里与世无争,过着清净自在的生活,不用尔虞我诈也不用勾心斗角,双手染血。

“好一个怡然自乐,温淑娴你和我是一路人,我了解你的个性。你不会甘心老死冷宫的,你那么骄傲、那么自负,怎么会甘心背负罪妃的头衔苟延残喘一辈子,要死你也要死得有尊严,有地位。”

“所以呢?”打断皇后的话,温淑娴又笑了,她果然了解自己,不枉费自己与她明争暗斗了八年。

“所以,你别无选择,只能与我合作。”

“好!我一定为你铲除所有绊脚石,让你的儿子成为未来的天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话已至此大家心中都了然,皇后会冒着风险来冷宫找温淑娴,就是想与她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而她也说对了,温淑娴骄傲自负,不会甘心背负着一身罪孽枉死冷宫中,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所以她愿意和皇后合作,也只能与皇后合作。不求将来,只为死后能够与深爱的男人葬在一块。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温淑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一同入宫的女子,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然而这个八年过后还有第二个八年,想想真同情她。

“你儿子继位之后,我要求他恢复我的身份,将我的骨灰和皇上同葬。你说过的什么条件都会满足我,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哦。”上前一步,温淑娴对上皇后的眼眸,嘴角的笑勾起的弧,诡异妖冶,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言为定。”短暂失神后,皇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抬起右手和温淑娴击掌为誓。

晋阳九年春,皇三子公孙觅云害喜,天花在皇宫里肆意蔓延。

皇长子多年前曾出过豆不会再害,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皇长子居然也得了天花,高烧半月之后不治而亡。

随着皇长子的死,笼罩着皇宫的死神全部褪去,本来毫无生还余地的三皇子公孙觅云,奇迹般的好了。

坐在一株花树下,闭着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眼前的孩子还未满周岁,刚刚蹒跚学步,却已经会开口叫一声娘了,虽然口齿不清却能让人身心愉悦。

温淑娴还记得皇长子死后,皇后发疯般的冲到冷宫时的情景,她双眸充血,一口白牙咬的咯咯作响,整齐的鬓发早已凌乱不堪,她愤恨的冲上前来,用力攥紧温淑娴的衣领,恨不得将她吃拆入腹,用她祭奠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为什么你还要害死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

“因为有人出了更好的价码,他给的比你多,我自然为他做事。”笑着将疯癫的皇后推开,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后,错开半步让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内端坐的人。

果然当皇后看到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眼神空洞,嘴角的笑惨白无力。

她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若是自己没有野心,将公孙觅云视为己出,将他好好的抚养成人或许能如温淑娴说的那般,等他承继大统后封自己为太后,安享晚年。

可惜人都是有野心的,为了儿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能怨谁?

“呵呵,我终究斗不过你们。温淑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一定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你的,等着看你比我凄惨百倍千倍的下场。”

皇后的声音呜咽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有温暖的液体落在颊边,鲜艳的颜色刺痛了双眸,木然的伸出手去,粘在之间的是粘稠的血液。

皇后是咬舌自尽的,这些血就是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的,看着她瘫软在地,失去了心跳的身子,温淑娴又笑了,双拳紧握任由指甲嵌入皮肉中。

自己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的血债,等到了地府一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她最爱的男人已经答应她,死后自己的骨灰与他同葬。

“娴儿,你始终没有让朕失望,有你的照顾和培养,觅云一定会成为千古一帝的。”

皇后死了,端坐在门内的男人走出,从后面环住温淑娴瘦弱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这个怀抱很温暖,能让人沦陷,忘记一切只记得他,自己依然爱他,爱的至死不渝,爱的毁天灭地,只要他还能这样抱着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哪怕自己一直都是他利用的工具……

夜,钟粹宫。

已晋为德妃的李婕妤万般不甘地听着脚边跪着的人禀报:“娘娘,冷宫里的废妃温氏,刚被皇上亲自接了出来,冷宫的人偷听到,皇上似乎有意将三皇子交给温氏抚养,娘娘,这样的话,那您……”

“哼!”李德妃听罢重重一哼,狠厉道:“贱人,皇后才一死,她就想跟本宫争后位?行啊,那咱们就走着瞧,馨儿……”

旁边跪着的人立即应声:“娘娘,您有何吩咐?”

“打点一下,本宫要漏夜出宫一趟,别让任何人发现。”没有半丝犹豫,李德妃已然在心里决定了怎么做。

“可是……”馨儿有些害怕,但主子的意思很坚决,她只能照办了。

好在,镇守北门的护将是肖将军的手下,而主子和肖将军在半年前的朝廷饮宴过后,曾密谋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二天,主子就成了德妃。

想必,主子现在急着出宫,也是要去寻肖锦天密谋商量吧。馨儿觉得,她有必要竭立助自家主子成事。

毕竟,做德妃的贴心侍贴,与皇后首席宫女,那是天壤之别的。再说,若然主子争后位失败了,温氏坐上后位,必然对德妃出手,到那时,她这个宫女必然跟着糟秧。

与情与理,她都必须死守赌德妃这一方。

夜半·京城·征西大元帅府。

“禀元帅,外头有位自称您‘故友’的客人来访!”

夜已深,肖锦天已然合被熟睡,美梦中被门外守卫惊醒。多年的战争生涯,使他练就了一身警敏的自我定力。

揭被身起,沉着对外:“何人?可知何事?”

门外答:“小的不知,来人斗蓬遮面,指明了有要事面见元帅,还说,只要元帅听到‘七月七日长生亭,夜半无人私语时’便会见他。”

“哦?”长恨歌,他最喜欢的诗句,也是那个小可人儿最喜欢的。心中一动,紧道:“快,将她请进本帅的寝室来,还有,此事不要对人张扬!”

“是,小的这就去请!”

守卫去了一会儿,房门轻轻被叩响。“请进。”肖锦天压抑住狂喜的心情,以至于发出的声音嘶哑,实不正常。

“元帅……”吱哑一声,门被推开,一阵轻风袭来,飘进轻柔的呼唤,亦带来一室淡淡的桂花馨香。

闻之,引人瑕思。

“是娘娘?”肖锦天急急下床,就着屋内桔黄的烛灯,迎至她面前,欣喜却不信:“夜深人静,本帅还以为是在梦中,娘娘,真的是你么?”

李德妃莞尔一笑,伸手揭下斗蓬:“可不是妾身嘛,元帅大人。”

美人虽年轻,然后宫多载历练,早已添了数重风韵,眼眸犹为多情妩媚。看在肖锦天的眼里,真真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娘娘,这……”

“叫我幽若!”纤纤一指遮上他的唇,李德妃媚眼如丝,往他的怀里近了一步,吐气如兰:“锦天,今夜,这里没有娘娘,没有元帅,只有……那夜的幽若……”

“幽若……”肖锦天再也控制不住,冲动地将她抱进怀里,语气激动万分:“你是我的幽若,我要你做我的幽若……”

“锦天……”烛光下,李幽若双手圈上肖锦天的脖子,笑颜如花,那一双动情的眸子都能溢出水来。

来时,她曾矛盾挣扎。可为了那张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宝座,为了一世的荣耀,李德妃还是豁出去了。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肖锦天在战场上,下身受过伤。

一如半年前一样,让他占些手头上的便宜,说些下流的污秽之语,却不必受那一份真正的屈辱!

可是,当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卧塌之上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害怕、惶恐、挣扎,极度地想逃。

“幽若……”肖锦天颤抖着双手,解开了李幽若上衣的第一粒纽扣,接着是第二粒、第三粒,直至……

李幽若逼迫自己不要反抗,她在心里对自己厉声狂吼:李幽若,既然你选择了来,就没有后退的道理,肖锦天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只要让他看一看你的身子,最多再摸几下、亲几下,你的目的就能达成,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锦天,今夜,我是你的,你怎样都行……”她勇敢地迎视他充满情欲的眼,鼓励他为所欲为。

然后,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双颊微红,迷离地闭上了黑眸,等着一场另类的荒唐游戏。

“幽若,幽若,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他脱光了她的衣服,让她对自己裸呈相见。这个集圣洁高贵、典雅端庄于一身的李德妃,皇帝的女人,竟真的有属于他的一日。

天知道,他日思夜想,就是想这样拥着她,看她对自己释放她独有的温婉娇柔的妩媚风情。

此时,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占有冲动的同时,他又不免失魂落魄。不是她高贵不可亵渎,而是……他不行!

他直勾勾地盯着身下这具绝好的晶莹玉体,那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他怎能在这时放弃?何况她刚才不是说了吗,怎样都行!

肖锦天很快说服了自己,禁不住眼神慢慢阴邪起来,露出一脸的颠狂迷醉。

纵使他那方面不行,可元帅府里的姬妾依旧成群,他自有一套降服她们的本事。这套御女术,就算他年老事高,仍能经久不衰,每每看着女人哀求呻吟,他便觉无限的满足与冲动。

对此,他甚至乐此不疲。

否则,他又岂会让李幽若进他寝室来?

伸手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盒,打开,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来,不由分说塞进了李幽若的嘴里。

“锦天,这是……”李幽若还来不及多问,药丸已顺着喉咙咽下,只觉一阵清凉溢满全身,瞬间又转为一股炙热,向身体的四肢五骸漫延。

肖锦天俯下了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猥亵地笑着告诉她:“这是‘尤怜丹’,本帅独制的房术神药,有了它,你就能忘记自己,尽情地享受翻云覆雨了。”

“锦天,我……”李幽若不安地甩头,想要推开他逃离此处,可是竟觉身体绵软无力,更有一股奇怪的麻痒聚拢,一声吟哦不自觉地溢出唇瓣。

肖锦天见药效起了作用,心下大喜,立即用火热双唇含住了她最为敏感的耳垂。

“呃……”李幽若无法控制身体无端荡起的一阵痉挛,忍不住轻颤出声,却又被他淫邪贪婪的大嘴重重吻住红唇。

她想摆脱,可他用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螓首,毫不罢休地狂吻。任她银牙紧咬,还是被他顶开贝齿,在她的嘴里肆意妄为。

罢了罢了,本是自己的决定,怪不得其它。

李幽若彻底放弃了挣扎,可两行晶莹剔透,如露珠般的清泪,还是不可避免地从纤长优美的淡黑睫毛下缓缓滑落……

自皇贵妃苏瑾过逝,李幽若,以及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开始了清心寡欲的生活。不是她们不想,而是皇上根本不再踏进后宫一步。

此时又服了药,哪里经得起这一番暴风雨般的轮番刺激……

她没了高傲,不再是淑女,只紧跟了肖锦天忘情的销魂地喘息。

夜色霭霭,轻风低回。

李幽若悄悄地回到了宫里,坐在馨儿为她准备的花瓣浴桶中,她不断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身体,心里不断地大骂自己:你怎能这么下贱,竟与一个与阉人无异的男人,干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来?

可是,记忆又如此清晰,她在他身下,大声的吟……

罢了罢了,各取所需罢了,好在他最终答应了要联合一帮重臣,在今天的朝堂上,力争让她李德妃坐上后位。

“哼,温氏,你这个贱人,妄想敢与本宫争位,真是不自量力……”舒服地靠在浴桶里,闭上眼的前一刻,李幽若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放肆漫延。

突然,只听一声大吼:“李德妃,你去死吧!”

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杀她的人是谁,只觉脖颈上一凉,沽沽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整只浴桶。“救……救命……”

她哪里想得到,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了,钟粹宫的奴才都被叫去打扫未央宫,就连馨儿也不知所踪。

朝堂之上,朝臣正要请命,却突然传来钟粹宫李德妃遇刺身亡的消息,肖锦天一惊,与众臣对望一眼,那事前准备好的满腹谏词,悄然吞灭。

帝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不经意泻出:娴儿,有生之年,朕总算为你保住了你想要的,你只需好好呵护朕与瑜儿的孩子即可……

三月后。

“娘……娘……”稚嫩的单音很清脆,抽回温淑娴飘远的思绪,睁开眼睛看着艰难的走向她的孩子,她轻柔一笑,伸手就将他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如今什么都是过眼烟云,是永远也握不住的东西,唯有这个孩子是真实的,是属于她的东西。

“云儿,你要快些长大,娘有许多东西要教你呢!你是我的宝贝一辈子的宝贝。”搂着怀里的孩子,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暖了,清风拂过枝头摇曳,淡粉的花瓣随风飘扬潋滟成雨。

大泰晋阳二十六年,章帝驾崩,太子公孙觅云继承大统,为承帝改元慈顺元年。

承帝在位三十一年,励精图治,将大泰王朝推向盛世巅峰。

他欲册封清和宫温氏为太后,却被拒绝。

温淑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告诉他: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入太庙,也不会接受任何封赏,唯一的心愿便是死后,自己的骨灰能与先帝同葬。

坐在常坐的那棵花树下,看着眼前飞舞的蝴蝶,温淑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似乎还是当年名满天下的才女子,上元的花灯夜,她看到了让她一生为之沦陷的男子,那人站在万家灯火下,白衣如华青丝飞扬,嘴角的笑犹如三月里的春风,他柔柔的唤了一声“娴儿”。

手里的花灯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风一吹就就滚出好远,正好露出上面那株傲立的兰花。

无数蝴蝶振翅高飞,围绕着那抹纤瘦早已失去体温的躯体,久久不愿散去。

碎影成蹉跎,晓梦迷蝴蝶。一梦醒来终分不清是蝶变作了自己,亦或许是自己变作了蝴蝶?这个答案说也说不清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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