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来到了吴中地区的兵营。
紫鸢那里亮出了从郡守殷通那里夺来的虎符:“蛀虫已死,头颅就挂在会稽的城门之上!秦国暴政无道,你们之中多少是新婚之日被抓来当兵;多少是父母年迈家中就你一个劳动力时被抓来当兵;有多少本是平平淡淡的一家三口,却因为被抓来当兵,妻儿无所依靠而上街乞讨······,你们难道不恨吗?现在!这个机会就在你们眼前,放弃做秦朝的走狗,跟着我们一起推翻秦朝的暴政!诸位兄弟,请相信我们,我们是项氏一族,以先祖之名,绝不会亏待各位。”
一番说辞下来,持兵相向的秦军犹豫了,面面相觑。
“想想你们的子孙后代,难道你们还愿意让他们像我们一样饱受秦朝的虐待吗?这暴秦让我们去用自己的血肉修筑长城,把我们的良田变为荒野,把我们的传承统统焚烧、打碎,让我们的妻儿父母流离失所。他嬴政还想这样统治千世万世,难道我们就甘心千世万世给他做牛做马吗?现在是推翻暴秦不可多得的良机啊!兄弟们,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将千世万世被人踩在脚底啊。当然我尊重各位兄弟的意见。想走的我给各位发一笔钱回去好好过日子,愿意为子孙后代造福,名垂千古的跟我走,我绝不会亏待大家!我紫鸢以名家之名起誓,说话算话!”
这下子大家都动摇了,有一个士兵把兵器扔掉了。“我想回家。”他低着头,不想让我们看到他流下的泪水,但是他颤抖的声音还是没能掩饰得住,“五年了,父母在家靠编草鞋勉强为生,妻子改嫁。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图功名利禄,只想回家!”
“项籍,给他一笔钱,让他回去吧。”梁叔侧头对羽说话。羽从马车上拿出一些碎银给了那名士兵。
“再多给他一些吧。都不容易。”梁叔语气很柔和。
那名士兵一下子就憋不住了,大哭起来,不断地磕头拜谢:“谢谢各位大人,谢谢各位大人。大人们的恩惠小人来世再报。”
“快去吧。”梁叔挥挥手。那名士兵起身跑开了。
众将士看到果真不会有杀身之祸,纷纷走的走、留的留。梁叔安排我跟羽给意图离去的将士发放遣散金,然后一帮子人去大厅商议什么东西去了。人数很多,留下来的有项庄统计名单。整整一天,我们才弄完这些名单,统计下来,差不多留下来的人有八千多人,而从郡守殷通那里拿来的钱财也全分完了,军中用于周转的资金也发了一半。忙了一天的我们坐在草垛上歇息,我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名家啊。几句话下来并少了一场杀戮。两全其美啊,如果每一场战争都可以通过说辞来解决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尸横遍野了。”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这次刚好可以游说而已,如果就一个果子,两个人抢,都想要完整的果子都不肯退让,任凭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啊,除非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来换啊。”一旁的羽无奈地说道。
“说的也是。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望着星空,相顾无言,谁也不知道这场洪流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但只求它能够对人好一点。
······
而另一面的屋内一直在分析着天下的局势。
“我们现在位于吴中,会稽已被我们占领,向西进攻秦军必能扩大势力。但是手头有些兵马但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联合其他有志之士。”召平对照着地形图向众人介绍其中的原委。
“目前,我们可有什么掌握的情报吗?”梁叔问召平。
“根据我们的探子来报,距离我们最近的反秦地点便是东阳。东阳由一个名叫陈婴的人领导,此人虽不是故国的名门望族,但是在东阳颇具威望,不可硬取。”
“任何有抱负的人都值得尊敬,我想亲自前往去拜访陈婴并谈判合作的事宜。你们看怎么样?”梁叔语气坚定。
“看您态度坚决,怕是难以拦阻,不过您必须有人保护。您现在的身份是楚国的上柱国,不容有闪失。”召平回复。
“我愿随项将军前往!”龙且迈步向前,低头作揖。
“不行不行,您要是走了,吴中谁来做主。”项伯担心地问道。
“就由项羽做主吧,到时候还劳烦老弟多帮帮他。也好慰藉他爹的在天之灵。”梁叔深情地看着项伯。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而且想好了,我就不拦你了,路上小心。”
第二天一早,梁叔与龙且便备好两匹上好的快马便向东阳出发了,等到梁叔他们到达东阳城门口之时已是傍晚。梁叔向城门之上喊话:“在下是楚国旧部项氏一族的项梁,久闻陈婴先生威名,有要事特来相商。”
“等我去汇报一下。”城楼上的士兵跑了回去。
“有劳小哥了。”
没过多久,城门便缓缓打开了。还未看清面貌,便听得一声“项将军亲自前来,陈某有失远迎。将军快快请进。”本以为走来的是一名耄耋的老者或是像羽和龙且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壮年,没想到来的竟是位书生模样一身麻衣的人。
梁叔与龙且有些惊愕,这人真的有如此神威吗?而随后梁叔与龙且便被引进到陈婴大人的家中吃饭。原来以为陈婴大人住的是东阳政府的官邸,但是二人却被引进到一个小茅草屋中坐下。
“让将军笑话了,这就是我家。哦,官府现在已经是一个收容所了,收纳的都是街上原来流离失所的难民和无家可归的老百姓。我本身就有房子,虽然寒酸了些,总归是有地方可以安身,就不跟大家抢房子了。”
梁叔与龙且不由得打心眼里敬佩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远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更亲民爱民。
这时一位老妪端着菜盘子颤颤巍巍地向三位坐着的桌子处走来。这时陈婴连忙起来去搀扶那位老妪:“娘啊,不是说这些杂事不用您操心嘛。我来吧,我来吧。”
陈婴一手接过老母亲手中的菜盘,一手扶着老母亲在桌旁坐下。
“你啊,整天忙这忙那。我一把老骨头已经不值钱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唉~”
“原来是令堂,在下项梁,有礼了。”梁叔起身作揖。
“在下龙且。”龙且随后作揖。
“将军客气了。老身对将军的威名早有耳闻。只是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哦,在下是来跟陈婴大人商量联合抗秦的有关事宜的。”
“哦,老身不懂这些。你们慢慢谈,不过客人远道而来,路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可以吃吧,还是先吃饭吧。我去给你们拿碗筷?”老妪起身就要走。
“娘,不是说了我来嘛。”陈婴又忙去搀扶老母亲。
“那就扶我回屋去吧,你们聊。我在这不方便。”
“哎。”于是陈婴搀扶着老母亲,随着老母亲蹒跚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把老母亲扶回内屋去了。
陈婴又忙前忙后,把母亲那份饭菜分出来,又是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陈大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您如此操劳,尊夫人何在啊?”梁叔问道,因为在那个时代这些操劳厨房的活多半是家中内人。
陈婴老脸一红:“哪有什么夫人啊,我家境如此,怎敢委屈人家姑娘呢。”
“就没有一个中意的吗?先生现在德高望重,追求者不乏吧。”
“衣食未足哪敢惹风尘,一贫如洗哪能误良人。就连今日我们的酒菜都是知道大人前来,慌忙间从之前那个大贪官的院府中拿来的。”陈婴一声苦笑,独饮了一杯浊酒。对于这个年纪早已过了成家立业的男人来说,如今仍是家徒四壁,自己饿两顿没有关系,年事已高的老母亲还要跟着自己受苦,让他很过意不去,而他,在读书这条路上一条路走到黑却仍旧一事无成。
“如今秦国暴政苛税,各地纷纷起义,大则推翻暴政,建立功名,名垂千古,小则通过功勋改善家境的好时机啊。到时候您的生活条件远不止如此啊。”梁叔抓住一切机会说服陈婴加入自己反秦的行列中来。
“将军的话在下都明白,既然我东阳起义了并推荐我来带领,我就绝不会辜负我东阳父老乡亲的厚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干!”
“干!”
······
梁叔与陈婴相谈甚欢,这场饭局一直持续到了半夜,陈婴才把他俩送到客房。待到陈婴回屋,却发现母亲那屋的灯还亮着,陈婴连忙前去查看。
“娘,夜已深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
“儿啊。来。坐这儿。”
陈婴马上做到母亲的床边。
“儿啊,这些日从起义到项梁前来,你怎么看呐?”
“儿以为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应该顺应潮流,共同起来反抗秦的暴政,而且难得乡亲们都看得起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儿啊,你早已成人,这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娘实在担心你的安危,所以给你提一个建议,听不听在你。”
“娘您说,孩儿听着。”
“娘从小教你要助人为乐,你也做得很好。这都是对的,但是如今大家就因为你平常的乐于助人推举你来领导他们,我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出此言啊,娘?我们街坊四邻都亲如一家人,他们不会安歹心害我们的。”
“我知道咱们父老乡亲是没有恶意的,但是你好好想想你是否有这个能力担当得起一城之主的责任。我们家祖辈开始就没有称王称霸的人,你啊,没有王家将相的血统,咱们这的父老乡亲知根知底所以服你,等你打到其他地方,别人对你不了解,你又没有背景,你拿什么让人家信奉你呢?”
陈婴面露愧色,自己的能力却还不足以争霸天下,对用兵之道也并不熟悉,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战役,若是真担当大任,把自己毁了事小,让父老乡亲们跟着自己本来可以胜利的仗,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而白白送死,那么这份责任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其咎啊。
“那您看······”
“我觉得你不如把这兵权交给项梁将军好。人家是旧国楚国贵族,项燕将军当年为国殉身,可歌可泣,项梁老将军又颇具威望,又深谙用兵之道,我相信啊,交给他是没问题的。而且你也不用战死沙场了。这功名哪有那么容易获得的啊,多少有名的人不得好死啊。咱还是安安分分地做咱的老百姓就好,而且对父老乡亲也有个交代。”
“好,就以母亲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