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一片片齐整青翠,村落安卧在桃红柳绿间。
“老伯,这是什么地界呀?”姬青禾问过路的老农,不远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行人颇多。
“外乡人吧,这儿是宋县地头的永安村。”老农看起来沧桑粗糙,瘦而佝偻。“看你这样子像是读书人吧,我们村里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出了县令今日也去县里上任了。”说着闪烁着自豪的目光。
“这县令怕是你亲戚吧。”跫音粗着嗓子问。
“呵呵都是一个村子的,哪里没有沾点、亲点带故的。”老伯伯道,“那娃小时候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可不是出息了,指不定我们村日子能过好受点。”
聊着聊着,姬青禾也问清了宋县的位置,便向老农告别。
一开始是马车,后来三人干脆换了马,个中心酸,也不是一两句能概述的。在树上绑了马,跫音道:“小姐,我去找些野味来,吃了半个月干粮野菜,您都瘦了。”
“快傍晚了,入夜前赶紧到县城里去,这可不是什么安生地方。”姬青禾现在能渐渐适应无时无刻不在的阴魂。这里还有不少旅人装扮的枉死鬼,不由得想起“为虎作伥”成语的来由。
“对,歇息会赶紧走,万一碰上打家劫舍的就麻烦了。”赵嬷嬷话音刚落,一阵骚动传来,吓得她赶紧解开缰绳。
“你小子别跑!”灌木丛中隐隐传来人语,“站住。”
之间一个白衣男子从小径里跑出来,看到三人之时,先是一愣,随即大喊:“好汉救命。”
姬青禾想笑也笑不出来,对他喊了一声:“上马。”
四个蹄子的总跑得过两条腿的,远远看光线亮了起来,草木稀疏,料想土匪也追不上来了。跫音道:“那老伯不是说过了鳍岭,就有几户人家,我们先去那儿。”
王怀素连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王怀素,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姬青禾心想不是吧,这就被看出来了。
“照姑娘这打扮,寻常人自然看不出来,在下是相命师,会观人身上‘气’女子属阴,自然能看出一二。”
“既然是男的,还不快下马,怎么想占我家小姐便宜!”跫音怒喝,“年纪轻轻当神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下得罪”王怀素忙说,“不过在下绝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好了,跫音。”姬青禾止住她,古代男女有别的挂念根深蒂固着呢。“叫我青禾便好。”不远处就是茶棚,一来二去也是疲惫不堪,就坐在茶棚喝茶。
王怀素面如冠玉,气质清雅,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青禾也未阻止他,连亡魂怨灵都存在,算命看相也正常。
“这位姑……”
“姑什么姑,我表哥姓青。”跫音打断他。
王怀素咳嗽了两声,便说:“多谢青公子,作为报答,我给两位公子和老妈妈免费看看相如何?”
与赵嬷嬷张罗好吃食,跫音连忙说:“行了行了,赶紧的。”
“我看这位老妈妈,年轻时候遇人不淑,幸亏遇贵人,转危为安,中年膝下无子,有义女更胜于子,虽颠沛流离,但有晚福,还不小。”看了看面相与手相,王怀素娓娓道来。
等王怀素说完,赵嬷嬷便连连点头,换了尊敬的语气:“先生说的极是。”
“那你说说我的。”跫音赶忙说。
“这位姑……公子,”王怀素看到周围有人好奇地围过来。“幼年时家中变故,入了奴籍,幸亏遇到的主子明了,脱离奴籍,后福不浅,只是……”
“只是什么?”跫音不由自主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
这里王怀素卖了一个关子,周围人马上就起哄“准不准啊?”、“怕不是胡诌的。”差不多人都来看戏。姬青禾不由得想这古人还真迷信。
“公子我说的可准。”王怀素淡笑着问。
“准、准,不过你说的笼统。”跫音还算得上半信半疑,毕竟身边有一个传闻中的“阴阳眼”,于是有说:“可是这幼年失怙、入奴籍之人海了去了,指不准是猜的。”
“对对,你给我算算,算准了,这茶钱我就给你付了。”一个中年男子挤进来,不同于其他风尘仆仆之人,此人看起来一脸富态。他伸出手,身边的同伴也跟着起哄。“鄙人姓章,烦请得说详细点。”
王怀素也就笑笑,喝了一口茶道:“祖上积福,荫庇子孙,所以早年的时候这位大哥家境不错,读过书,没猜错中过秀才。”
章姓男子听了,立刻点头。周边人不敢打扰他丝毫。
“但是,弱冠前后,家道中落,此间祸从母家出。”王怀微说完这句,那几个与章姓男子熟识的已经一脸讶色。“之后娶妻,弃文从商,而立之年父母相继去世后,举家搬离老家。”
“这……这,鄙人有眼无珠,这是真神算呐。”章姓男子道。
“行商一事,不可弃义忘本,发不该发之财,子嗣后福皆有损。”王怀微有意无意地勾起嘴角,章姓男子听得冷汗连连,赶忙说:“多谢大师提醒。”
茶摊老板见状说:“章相公那是大伙都知道的,我自然是信了,这儿还有个人,年轻时候也找人算命,也是没一个算准的,算命的都说他是大富大贵之相,可阿生也就是一个药铺的小伙计。”
阿生走出来,方脸,五官端正,耳垂饱满,但细细一看,王怀素抿了一口茶道:“合该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惜了……”
“可惜什么?”跫音就是烦他这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
“你可有女儿?”
“哪有什么女儿。”阿生有些躲闪地说。茶摊老板忽然说:“那不是有个早夭的?”
“那算什么。”
“你这一生富贵全系你女儿身上,若是我说得没错,你那女儿怕不是早夭的吧。”王怀素道,“女儿不在身边,这大富大贵之运,自然也转往别处。”
“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阿生说着颤抖起来。
“只怕不是早夭,是嫌女爱男,抱给别人了。”赵嬷嬷开口,“我老家的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家。”
“果真是此?”茶铺老板不由得震惊,越是老实巴交的人心肠越黑啊。
姬青禾起身道:“我们走了吧,晚了,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宋县。”
“在下还欠着公子呢,一同走吧,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王怀素赶紧提起。
“说吧。”姬青禾道。
“借马匹一用,在下入那林子惊了马,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回来。”王怀素道,“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他借马是假,对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命理好奇是真。
“大师你这就走了?”茶铺老板还想挽留几句,不过四人去意己决。
赵嬷嬷与跫音坐了同一匹马,姬青禾看了王怀素好一会,才说:“王兄,看了这么久了,可有看出什么?”
“阴阳相通。”王怀素说了一句,“竟算不出姑娘来自何方,怪哉怪哉。”
“我家小姐是京城来的。”跫音得意地说:“王大师道行不够。”
“非也非也,并非来自京城。”王怀素惊道,“莫否这位姑娘是天上星宿下凡,将来必定是母仪天下的命。”
姬青禾深吸了一口气,这人,也太可怕了,察觉到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胡说什么呢,什么母仪你个大头鬼。”跫音又是怒,又是怕。这母仪天下说的可不就是皇后,难道……
“王先生也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过命数一事,最是虚妄,有些已经成了定局,好说,没成定局的,总能改变,苦恼那些子虚乌有之事做甚。”
“青姑娘,我看你性子通透,颇有玄门天分,不如拜在我师父门下,以后我俩师兄妹相称可好。”王怀素似乎有些见猎心喜。
姬青禾心想这话怎么耳熟: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这儿有一本独孤九剑拿去练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跫音道。
“除了算命,先生可会别的本事?”姬青禾问。
“捉鬼拿妖,风水堪舆,样样精通。”
“那这声‘师兄’,我便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