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时节，日光透过密密枝杈，在桌案上留下斑驳的树影。收拾好堆满的纸张，姬青禾看到跫音走进门。
“小姐。”跫音的称呼是改不过来的，姬青禾也只好随她。
“怎么了？”姬青禾问她。
“你与宋县令是不是挺熟的？”跫音问道，“能不能把我们三个在这儿登下户籍。你看王先生他说他的祖籍在杭州府，如今也能在这儿落下户籍。”
“得要有原来的户帖，宋县令光明磊落，我们也不能找他徇私。”姬青禾道，“你放心，如果迫不得已我们回了京城，也不会让你重返奴籍。”
“是……小姐。”跫音犹犹豫豫地问，“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你找个本地人嫁了，不就成了嘛。”姬青禾笑着说。
“我都二十多岁了，哪还有人要我。难道也要抛弃我？”跫音开玩笑地说。姬青禾回她自然是不会的。
提到王怀素，姬青禾不由得想到昨晚那件事，便问：“跫音，你可知道有关月神的民间传说之类的？”来这个世界她才听说有月神这种事，本不是嫦娥吴刚之类的。
“每个地方关于月神的传说都不一样呢，不过都说月神是在月牙湖边上飞升成仙的。小姐你说月牙湖成千上万的，谁知道是哪个。”跫音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听说的，“我老家那儿，说月亮本来永远是圆的，直到有一天他碰上了下凡天帝的女儿，迷恋至极，天帝的女儿就告诉他，月宫离天上最近，如果他能来，便在月宫等她。仙女自然是骗他的，毕竟凡人怎么能到月亮上呢。”
“后来呢？”这个故事好无厘头，王怀素总不会像跟她讲这个吧。
“后来男子遇到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给他一颗种子，告诉他这棵树能长到月宫，往上爬就能到月宫。结果真的成功了。仙女当时就怕了，把月宫遮挡起来。后来到了夜晚天上没有月亮，月神发现了之后立即把仙女赶走，月亮慢慢变亮，男子也就爬上月宫。可惜仙女早就不在了。”
等了一会儿，跫音没有往下说，姬青禾就问：“这就完了，好莫名其妙。”
“传说都是骗人的嘛，而且我们那儿的传说里，月神一般都是坏人。”跫音道。“小姐你要是想知道这儿的月神，你就去月神庙看就好。多简单的事。”
居然还有月神庙这种地方。
下午王怀素要配合宋明镜找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自然没有功夫教她玄门秘术，吃了中饭后，姬青禾决心带着跫音去月神庙看看，在家待久了，估计她也不舒坦。
相比较有着前世记忆的姬青禾，跫音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小，她就在鹂贵人的宅院当丫鬟，鲜有出门的机会。当她十五岁时，鹂贵人出宫修行，她又来到宫里照顾年幼的姬青禾。
“今天什么日子，月神庙这么热闹？”姬青禾问，月神庙在近郊的山上，这座山叫薰山，山顶有一汪月牙形状的湖，庙就在旁边。
“今天是四月四啊。”跫音一脸你糊涂了吧，“月神登仙。”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道教的信徒远远超过外来的佛教。走到山脚，到处是摊头，卖什么的都有，不少年轻的男女走在这儿。
“小姐那儿有说书人。”跫音语气都透着兴奋。“咱们去听吧。”
这个时节，桃花应该早就凋亡了，但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座山虽然不高，却有此奇异之处。月牙湖边，桃花一片粉色。说书人就站在桃树下，拿着折扇。
“说完了桃花仙，就不得不说月神了。”说书人恰好讲到月神传言这一段，“我这儿的故事，那可是一般人不知道的，各位有钱的地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跫音随众人把五枚铜板放到了桌子上。
“赵秀才怎么到这儿说起书来了？”一个路人小声地问，也有人附和：“月神的故事那么几个，每年四月初四讲来讲去，不就是这么几个嘛。也是看今天过节，给她点钱。”
“天帝见二十八星宿，司长人世各个方面的神位都有仙人看管了，就是月宫没人看管。于是，四月初三那一天，玉皇上帝派遣掌管姻缘的桃花仙下凡寻找适合的人。”说书人拿起小茶壶喝了一口。“月宫之中清冷非常，远离三十三重天，同时远离人世，所桃花仙变成一个绝世美女，见过他的人没有不为之倾倒。大家都知道，宅不种桃花，院不种槐柳，就是来源于这里。这些倾慕桃花仙的一个个都丢了魂。”
听说书人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过有谁的家里种过桃花。
那日海棠花开，王怀素为何说这是桃花呢？
“天近晚时，桃花仙还没有找到耐得住寂寞，不会被他变成的美女迷倒之人，眼看月亮升起他还没有完成任务，回到三十三重天，可是要受罚的。”说书人变了声线，“就在这时，他来到一口月牙湖边。看见一个男子，一动不动地坐着，无论桃花仙怎么跟他说话，男子都没有理会他。”
“男子始终望着湖面。”
“于是桃花仙暗自窃喜，以为自己找到了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四月初四那天，月神就飞升成仙。”说书人忽然摇头晃脑起来，“可惜万万没有想到，这月神居然是龙女。早听说……”
这时候就有人起哄：“赵秀才，你骗人的吧，《前周秘》上写，狐仙化月神，怎么又是龙女呢？”
“狐仙吗，我怎么听说是刑天？”又有人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老道走出来笑着说：“龙女不是我道教的邪神，那是天竺人传来。上古刑天，中古狐仙，下古九幽地府诸神，月神于中古成仙，自然是狐仙所化。”
“赵秀才，你这学识不够渊博啊。”围观群众说道。“不如这位老道士。”
老道目露精光：“贫道四处云游，相命为生，各路神仙的传闻自然是听得多。也巧今日四月初四，正好来月神庙拜上一拜。”
“相命师？真的假的。”赵秀才被拆台，自然不爽，语气带着怀疑，“真正的相命师能有几个，多数还是骗人的吧。”
“那大师给我们算算前尘往事，这若是准了，可定就是真的了。”提议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他的意见得到了符合。
“这……”老道有些为难了。
“老道士，您不会是蒙我们的吧？”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手上是用来做祈福锦囊的纸笔，“我写个生辰八字，您老来看看。”
“既然如此，贫道只好观上一观。”老道士接过纸张略看了一眼，就将此人生平之事娓娓道来，那中年男子也是一愣一愣的，众人怕他是托，轮流尝试。
“这位小姐，这儿的月牙湖可有灵性了，今晚您来不来参加游湖？”一个老伯走过来，手里是一块铜板，“只要一钱银子。”
“嗯。”姬青禾结果银子，把铜板接过来，随后离人群远了一点。只见老道士收下八字帖，便将一人过往脱口而出，她不由得想到了宋明镜怀疑的人。
如果外来之人想要找个不惹人怀疑的身份，“云游道士”确实是个不错的说辞。
“小姐你真的要来？”
“对。”不仅她要来，还得叫上她的师兄，这个老道士不简单，如果游船之人多的话，他必定还会出现。“咱们去这儿了解一下月神的故事吧，我还真是一无所知。”
“月神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男子求姻缘，女子来这儿都是为了相亲的，小姐，你这参加游湖不会是……”跫音一脸惊讶。
“想什么呢。”
跫音逛了一会儿就说，“小姐，虽然这月神跟桃花仙有关，但女子求姻缘还是得到三月三，明年再说吧。”
三月三那时他们初到这儿，哪里有心思过什么节日呢。
“你说是男子求姻缘的？”姬青禾回想起来昨晚王怀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