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告别了白日的喧嚣,回归了宁静,然而,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才刚刚开始露出水面。
“爹,您为什么让他们上岛?”暗室中,离梦萝质问着他的父亲离温华,对于父亲的决定,他不能反抗,但总要问个明白。
巨大的云纱屏风隔绝了离梦萝的视线,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一直在屏风后面,不曾露过面,他不知道屏风后有什么,只有些许的灯影透过云纱照在了他的脸上,亦能感受到有两道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是了,父亲一点都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决定,这一点,他们父子二人倒是一样的。可是,话已经问出口了,即使知道不会有答案,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番,父亲之于他,就如同神。
久久未等到答案,离梦萝终是失望离开,然而在即将踏出暗室之时,终于等来了父亲算是回答的四个字,令他高兴得笑眯了眼睛,只听离温华飘渺的声音说道:“瓮中捉鳖??????”
“多谢父亲为梦萝解惑!”离梦萝心情颇好,跟个傻子似的乐呵呵离开,那样子跟之前在玉婉面前简直判若两人,可见,在他的心目中,父亲的地位有多高。
若是离梦萝冷静一点回头看,一定会发现有个男子一身白衫,正站在屏风前,慈爱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而这个男子正是他的父亲离温华,一个年余六十,依然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肌肤紧致白皙,竟无半条皱纹,似乎只有那一头白发,那两道白眉昭示了他已不再年轻,可就是这样的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约莫以为是个二十出头的病弱公子。
然而,离温华的慈爱只给了离梦萝一人,除了他这唯一的儿子,其他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都是他成就霸业的踏脚石,挥一挥手,暗室的门彻底合上,转身,回了屏风后,白衫褪下,优雅地踏入了血池中。
是的,屏风后面,什么也没有,唯有那一方血池,红得刺眼,更诡异的是,血池一半在沸腾着,一半却是寒凉刺骨,无烟无雾,离温华就这样裸着上半身躺在了血池中的白玉床上,很快,就浮起了一抹异香,而他的肤色也渐渐地失去了血色,白得几近透明。一双黑眸凝视着天花板繁琐而艳丽的图案,嘴角泛起了一抹温柔而嗜血的笑,就快了,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与此同时,玉婉又做噩梦了,只是,骤然惊醒的她已经不记得梦里的一切,只有加速的心跳以及浑身的无力感提醒着她,方才确确实实开启了新的预知梦境。
看了一眼更漏,此时不过三更天,可她再无睡意,干脆就披了件外衣出门,不期然遇上了同样失眠的凤萧寒,两人没有半分言语,安静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上的半月出神,耳边传来的却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在安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慕容玉清带着人解决了最后一批刺客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回到后院中,便看到玉婉倚在凤萧寒身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睡得正香,立马就摆起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本想着调侃几句,可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怕扰了玉婉清梦,就拐了个弯,先去沐浴了。
再回来时,凤萧寒依然僵直着身子,一手轻轻挥动着,帮玉婉驱赶着蚊子。顿时,心酸不已,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慕容玉清早就发现了凤萧寒对玉婉的深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婉儿至今都不曾回应过他的心意,到底是她藏得太深了,还是她真的心如止水呢?
但有一点,慕容玉清十分的确定,那就是玉婉对凤萧寒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不管未来如何,只要她的身边,还有凤萧寒陪着,就一定不会觉得孤单吧!身为天凤的将军,对于未来的战事,他早已心中有数,指不定哪天,他就埋骨战场了,他不得不为他最爱的妹妹寻找一个依靠,相信他们的父亲慕容烈也有一样的想法,但愿,婉儿能敞开心扉??????
玉婉这一觉,睡得可舒服了,再醒来时已临近晌午,林紫藤进来伺候时,她才知道,素荷已经按照她的吩咐,代替她去泰祥居大摆筵席,宴请离族的各大主事了。
“主子,您不去泰祥居吗?”林紫藤看着玉婉慢条斯理地用膳,疑惑满满,虽然主子许多事都不曾隐瞒她,但她还是有许多的不懂,这样的她其实一点都没有资格站在主子身边。
玉婉喝了最后一口粥,不用看都知道紫藤又自己钻牛角尖了,便说道:“酒楼里已经有一位太后了,哀家何须现身??????”
林紫藤似懂非懂,只觉得素荷实在是太厉害了,心下也更加坚定要向素荷看齐,成为玉婉最得力的助手。
然而,玉婉却对她说:“你要看齐的对象是哀家!”
林紫藤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主子于她而言,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她怎敢与之并肩呢?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一下子就急红了眼。
玉婉轻叹,是她太心急了,“好了,开玩笑的,等会哀家要出去一趟,你把那边的几本书都抄一遍,自个儿先理解着,回头不懂的,问素荷!”
“是,奴婢一定好好努力。”林紫藤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玉婉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拆开刚挽起的头发,高高束起,别上玉冠,用眉笔将自己的细眉一笔一笔地加粗,然后去掉口脂,在喉咙处贴上了一个假喉结,再换上一身雪色长袍,系上龙凤玉佩,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握起久未使用的璇星剑,在林紫藤的目瞪口呆中潇洒地出了门。
后门处,凤萧寒和神婆已经等着了,按照昨天的计划,他们即将在神婆的带领下,去龙脉所在的那座山,看个究竟,看看是什么样的诱惑让离族众人可以为了它而不择手段。
而与此同时,素荷会假扮成玉婉的模样,在慕容玉清和欧阳子的陪同下在泰祥居请客,尽量地拖住离族各位主事的脚步,也是为了探口风,看一看离族中还有多少人是真心忠于天凤的。
泰祥居中觥筹交错,表面上笑意盈盈,私底下却是各怀心思,几乎每个人都在相互试探着,慕容玉清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忠于天凤,而离梦萝也想知道他们对离族或者是对他是否忠诚,你来我往间,是看不见的硝烟,每个人都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离族的水果然浑浊得很??????
马车平稳地在盘山路上行驶着,坐在车内的三个人,同样是心思各异。神婆看着闭目养神的凤萧寒和玉婉,是止不住的担心,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胆量,敢这样直闯离族的禁地,几百年了,那里早就不再是凤氏子孙可以踏足的地方,可是,说到底,离族才是真正的偷窃者,真正的主人来了,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位了,是不是不会再有悲剧发生了?抱着这样的希望,神婆隐瞒了禁地的真相,既然他们二人是大哥离温华忌惮的对象,那么一定可以破了这个局。
但如果有危险,她一定会拼了这条老命护住他们两个,这是她作为母亲,作为长辈,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事了。可她并不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刻意的引导,只为了利用她将玉婉带到禁地里去。
与神婆的焦躁担忧不同的是,凤萧寒和玉婉越是接近龙脉,是越发地镇定和冷静,隐隐还有丝丝的热切,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了一样,是那般地亲切和安心,好像只有待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令凤萧寒和玉婉都忍不住战栗,这太诡异了??????
在山路上颠簸了许久,终于在一座巨大的龙门前停下了,下了马车,站在龙门前仰望,这门高耸入云,基本是看不到上面的那一截,唯有下方的雕刻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刻了一左一右两条龙构成的门。
凤萧寒率先踏入门内,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龙宫的入口,龙脉之地的构造,他再熟悉不过了,唯有皇族保留了龙脉之地的完整地图,而白族,慕容族,离族的祠堂中也有一部的地图,可惜,永远都无法凑完整,因为凤氏的祠堂并没有刻下最后一部分的地图,而是将完整的地图藏在了祠堂的天花板绘画以及墙上的壁画之中,需要按照一定的规律去拼凑,才能得到地图,除了历代君王,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可是,几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龙宫是什么情况,他无从得知,一切还是小心至上。
曾经,玉婉误入凤氏祠堂,对里面的壁画印象深刻,更觉熟悉,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稍稍一想,就能发现其中的相似之处,只是,当时的她并未多想,只觉得上面刻画的是天凤的建国历史,并且以为是四大家族各刻画了一部分,还想着有机会去看看白氏祠堂的壁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