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八年二月二十八,凤萧寒御驾亲征,一身银色铠甲,红色披风,银色面具,威风凛凛,于点将台点兵,共饮一杯出征酒,钦点慕容烈为兵马大元帅,慕容玉清为副帅,交接帅印虎符,全军开拔。
三军气势宏伟,壮志凌云,此一去,生死未卜,却无人退缩,夹道欢送的百姓虽有万般不舍,但也含笑送别。
玉婉在宫墙上,再一次目送自己的父兄出征,心中是无尽的牵挂,这一次还有凤萧寒和她的小舅舅白水墨,都是她的至亲至爱的人,“素荷,你说,什么时候,我才不用这般目送他们出征……”
“主子,起风了,回宫吧……”素荷无法回答玉婉的问题,但她懂玉婉,懂她心中的悲凉。
“风雨飘摇之际,谁能独善其身?”玉婉轻叹,强打起精神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她去面对,伤春悲秋,着实不适合她。
回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酿制桃花醉,代表胜利的酒被精心酿造,一一封存好,埋入地下,等待将士们得胜归来,再挖出来,三军同贺,一杯酒,缅怀烈士,铭记荣耀,也祈愿和平……
“主子,不好了,紫藤姑娘她,她不见了,只留下这个!”玉婉刚埋好了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莺歌就举着一张纸,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莺歌,慢点,好好说。”素荷伺候着玉婉净手,不紧不慢地接过莺歌手中的纸,递给玉婉。
“启禀主子,奴婢方才想找紫藤姑娘拿些珍珠给主子装饰衣裳,可奴婢在房外唤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就自己开门进去了,结果就发现了这封信!”莺歌是识字的,粗略看了一眼信中内容,心中大骇,于是就慌张地跑过来了。
林紫藤跟着玉婉读书习字,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胆子大了,也有主见了,竟然扮作厨娘,跟着大军一起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封信,说自己也要去战场,替玉婉照顾两位将军,同时,也是去报恩,凤萧寒和玉婉都救过她的命,她无以为报,只能当牛做马,用一生来还。
玉婉的担忧和无奈,林紫藤都看在了眼里,但她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出此下策,只要跟着去了战场,她就能就近替玉婉看顾两位将军和皇上,也许,关键时刻,她还能替他们挡刀子呢!
“自作聪明!”玉婉气急,甩袖扔了信纸,这是哪来的傻姑娘啊,“素荷,你马上出宫,把她给哀家提回来……”
“不必去了!”灵兮捡起了地上的纸,拍干净上面的沙尘,叠好,收进袖子里,“是我让她跟着去的。”
“糊涂,紫藤那丫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应对哪些刀光剑影?”玉婉头疼极了,她身边都跟了些什么人啊,主意一个比一个大。
“姐姐放心,林姑娘天生神力,福缘深厚,不会有事的……”灵兮依然很淡定。
玉婉缓了下情绪,灵兮是出家人,从不拿生命开玩笑,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灵兮,事已至此,你总该给我个理由吧。”
“三天前,我起了一卦,卦相显示,帝王此行有一劫,不死即伤,但好在有福星相伴,能化险为夷。”
“紫藤就是那颗福星?”玉婉半信半疑,直觉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非也,帝王星能被福星笼罩,则证明福星身份极为贵重,在这宫中,还有谁能越过您去?”灵兮摇头否认。
“即是我,为何让紫藤去战场?”玉婉不能理解。
灵兮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盯了玉婉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因为她是你的影子……”
玉婉震惊,灵兮自己搬了个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惆怅地托腮,“我虽不知道姐姐那时在阵眼中发生了何事,但从那之后,姐姐身上就好像多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凡是见过姐姐的,都会被姐姐折服,这样的姐姐,很耀眼,就像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姐姐,太阳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整个世界,可它是孤独的,终有一日会陨落的……”
闻言,玉婉只是笑笑,她没有这么伟大,又有什么资格比拟太阳呢,“那这跟紫藤上战场,有何缘故?”
“她本是凤凰命格,可惜在你的照耀下,只能化为影子,本来就算是影子,也该是帝王的影子才对,偏生此时的帝王星被福星笼罩,林姑娘便成了你的影子,她说得也没错,的确是替你而去了战场。”
玉婉还是有疑惑,学着灵兮的样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灵兮果然招架不住,乖乖地说道:“我替姐姐卜了一卦,什么也看不到,怕是生死难料,又替林姑娘起了一卦,未来是风光无限,所以就大胆地提议让她替你去战场……”
灵兮越说越心虚,他就是不想姐姐出事嘛,既然有可以避免姐姐受伤,又能护佑帝王的方式,为何不能一试。
玉婉深深叹了口气,她不能怪灵兮自作主张,也不能怪紫藤擅自决定,他们都是为了她,可她心里就是难受,即便灵兮说紫藤不会有危险,她还是放不下心。
“素荷,立刻派人通知哥哥,让他多照顾着点,另外,让莫白安排个人在紫藤身边,护好她,必要的时候,我要与她通信!”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素荷领命,半刻都不敢耽搁。
此时的玉婉尚不知,正是由于她的这番安排,多少次救了凤萧寒他们,只不过,军中的人不知缘由,全以为是玉婉未卜先知,神通广大,美丽的误会反倒让玉婉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半个月后,凤萧寒他们抵达了战场,恰好赶上了傀儡军的出击,慕容玉清带着三千手持玄铁剑的精兵应战,大获全胜,离温华再次折损了五百傀儡军,不敢再轻举妄动,转为正面交锋。
东部战场由此陷入了胶着状态,大战小战不断,偏还有的附属小国不知怎么被离温华收买了,倒戈相向,大大方便了离温华逼近天凤的领地。
凤萧寒岂会如他所愿,一路是正规军,由慕容父子率领,一路是雪狼军团,由七朗率领,一路是神凰军,他亲自率领,三路军队配合默契,战法战术变幻莫测,给了离温华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手中的战报,还有林紫藤的信,玉婉稍微放心了一些,“素荷,吩咐下去,以后紫藤的信,要第一时间呈上来!”
战报内容,都是慕容烈或者慕容玉清所写,只会有结果,过程只有寥寥数笔,若是战事吃紧,战报往往都会延后数日。而紫藤的信虽然啰啰嗦嗦一大堆,可内容相对完整,以她那单纯的心思,看到什么就会写什么,反倒让玉婉看到了更多的内容。
比如,慕容玉清受了点小伤,又比如,军中的食物其实不好吃,再比如,那边入夜早,颇费蜡烛……
紫藤无心一说,玉婉却是留了意,直接让人带信给她,让她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紫藤一听玉婉喜欢看她写的信,高兴得不得了,本来还怕自己话太多,不敢多写,这下好了,每每玉婉收到信,都是厚厚的几大张。
玉婉跟紫藤频繁的书信往来,自然瞒不过凤萧寒和慕容玉清,但他们两人看着那啰里八嗦又错漏百出的信,实在无语,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小到她吃了什么都要报告一遍,也就没再过问她的信件内容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能被他们看到的书信,都是玉婉让紫藤故意那么做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收到最真实的信件,时刻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安全。
紫藤在玉婉的熏陶下,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更是能百分百配合玉婉,自然把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由此,也成了玉婉在军营中的眼睛,默默地发着光,在一次次的磨砺中,完成了自己的脱胎换骨,为人处事颇有几分玉婉的风范。
那时,玉婉才恍然大悟,原来灵兮所说是这个意思,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玉婉正带着人霸占了御膳房,对着一堆蔬果鱼肉大显身手,紫藤说军营的伙食其实没什么味道,玉婉牢牢记在了心上,于是决定要改善一下,以往,她不清楚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要作出相应的改变。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厨们的反复尝试,终于制作出了既美味又低成本的牛肉酱,不管是下饭还是炒菜,只要来点牛肉酱,保管胃口大开。
酱里不仅有牛肉粒,还加了爆炒过的香菇,花生粒,黄豆,芝麻,再配上辣椒和各种香料,小火慢熬而成,咸香中带了点微辣,太勾人食欲了。
玉婉试过之后,赞不绝口,命人加紧熬制,然后封入瓮中,火速送去了战场,又命大厨们再接再厉,继续研制,总吃一种东西是会腻的。
于是,御膳房的大厨们在研究军营美食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太监,都成了美食试验者,再到后来,连进宫的大臣都不放过!
玉婉说,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正因此,民间也掀起了一股军营美食的热潮,变着花样地琢磨着怎么让最普通的食材变成美味佳肴。
同时,普通百姓也才真正体会到将士们的不易,自发地省吃节用,就为给军营里的将士们送去点东西,哪怕只是一个鸡蛋。
当然,也有人想要趁机谋取暴利,哄抬物价,但玉婉是谁?慕容家的小公主啊,想要控制物价,还不是她的一句话,直接就扼杀了某些人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