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黎漾打开了师仲柯房间的门,不说原由就拉着她走了一路,师仲柯察觉到颜黎漾有些异样,
“出什么事了?”
可颜黎漾冷漠的样子铁打一般,就一直把她带到宣政殿门口,他扭头道:
“姐姐,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颜黎漾坐在石狮子旁的台阶上,她被颜黎漾拉着也顺势坐下,但颜黎漾半响也没有说任何话,师仲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望无际的天空,还有几朵零零散散的散云,仿佛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姐姐……”颜黎漾终于开口。
师仲柯应道:“你说,我在听。”
颜黎漾抬头,“残虹映日,是不是应验了?”
从刚才出来师仲柯就注意到了今日又出现了残虹,只是这个传言原来木元国也有,她道:“可能吧。”
颜黎漾看向她,非常严肃的问道:“那我是那条龙吗?”
天下大乱…也许那条龙指的真的不仅是南凤国,那是两个让天下动荡之人。
师仲柯也看向残虹,“我不知道,你的确引起了战争,不是吗?”
师仲柯带有斥责之意,还有嘲讽,可颜黎漾也丝毫不在意,讪讪的低下头:“因为他们没有尝到过生死相依的滋味,我要让他们都体会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颜黎漾眼中透着不甘,“没有人生来就仅是为了活着的。”
“你呢?”师仲柯看着他如同质问。
颜黎漾只冷冷清清的笑意,“仇恨,和姐姐一样,但……姐姐有新的理由可以活着了。”
师仲柯沉口气,“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的,今日颜黎漾有意和他袒露心扉,她也要问个明白,颜黎漾却犹豫很久,看得出他很纠结:
“因为…你有了新的理由活着,而我没有,我嫉妒你…明明一起因仇恨而相遇的两个人,我们本是惺惺相惜的姐弟,但你抛下了我……”
师仲柯全无恨意,心里却一阵心酸,说不出口堵在心口处,颜黎漾和她本就是因相同的遭遇而相遇的两个人,所以处处都可以感同身受。
但她报仇了,已没有了不甘,在颜黎漾看来,他之所以嫉妒她,是因为她不能再和他一样感同身受,做当初的落魄姐弟,他本孤独,唯一和自己相依的人却不再是当初模样。
颜黎漾眸中泪光闪烁,“姐姐…我不想要皇位,我也不想要权势,我只想他们都不好过而已,我只想毁了所有人平和的日子……我看着就开心。”
师仲柯沉眸,颜黎漾心中已有些扭曲,因他身在囹圄,就要让所有人跟着和他堕落,可他深不自知,他的仇恨已改变了他的本性,吞噬掉了他原有的恨意根源。
“天楚关火雷点燃那一刻,我很是开心,想想那些人狼狈逃命的样子我就越发欣喜,天楚关是七十二条官道的汇聚之地,如果它没了,官道便也毁了,十年之内不会重建。”
“鹿西坡边境火雷一响,打通了两国交融之地,南凤国边境军营必有损伤,引起两国交战再好不过!”
师仲柯表情一变,鹿西坡竟然是埋藏火雷的一处地方,那鹿西坡必有伤亡…此时谁会在那里。
“第三处……呵呵…”颜黎漾不再说下去,眼睛望向远处宫门的方向,淡然道:“在那门外…有你最想见的人,他来了!”
话落,师仲柯双眸颤动,心里已有那个人的名字却不敢相信,他真的…和她就只有一门之隔……
她有些慌乱,她甚至不敢和他相见,她能说什么,她不辞而别,不闻不问,是她先做了绝情的人……她又在想象着他如今的模样,是否变了样子…
颜黎漾突然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姐姐…你……能抱抱我吗?”
“………”师仲柯从神游中拉回来,看着颜黎漾疲惫的神态,她俯身抱着他的发抖的身体,“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颜黎漾略带惊喜,“真的吗?为什么不会?”
师仲柯一手扶着他的脸颊,柔道:“因为我是姐姐啊…还是以前的姐姐。”
“…………”颜黎漾把头埋在双臂之中,浑身颤抖,师仲柯很是可怜颜黎漾,如果他愿意早点和她坦白,便不会这般痛苦,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他从始至终需要的,只是原属于他该拥有的亲情,在颜黎漾十几年中,他最渴望的便是亲情,但从头到尾,从来没人给他半分给予。
“姐姐,”颜黎漾把头抬起来,红肿的眼睛明朗几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别人也不行。”
“可是我回不了头了,”颜黎漾眼中满是淡然,没有一丝波澜,“他很快就会攻进城,你和他走吧……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回头是岸,只要你肯收手,我帮你……”
颜黎漾打断了她的话,“不会的,还有最后一步我就成功了,只要第三处的火雷一响,才是我的结局,这场战争的结局。”
“什么意思…”师仲柯察觉到颜黎漾的不对劲,“第三处火雷是哪里?!”
颜黎漾此刻松开了她的手,将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只见他在旁边石狮子脚上扳动一下,一个巧妙的机关打开,颜黎漾从里面拿出一根绳子用力拉了一下,笑道:
“我早就给自己准备了结局,我生不由自己,但死总要自己抉择。”
师仲柯顿时震惊,她霎时明白了颜黎漾的话,三处火雷地点均是木元国要地,他不畏被独孤朗攻城,不惧后果的原因就是他打算在第三处火雷之处…
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此刻,突然宫门砰的一声被破了,闯在最前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师仲柯的心上深刻勾了一下,他的确变了很多,眼中没有了那时的明朗,脸上英锐十足,多了沧桑之感,那张脸上凌人的气势不凡,真的不再是当年的独孤朗……
这些年,他定是受了很多苦。
独孤朗双眸颤动,泪流满面,这是他心心念念做梦都要见的人,如今见到了她身体的戾气瞬间都消散了,种种回忆冲入脑中,自从她不辞而别后,他的心也跟着她走了,每日都在做一个无心人,带他甘于苦苦等待之中,无怨无悔。
四目相对,无语凝噎,太多话哽咽在喉,痛在心底,伤在全身。
日朝夜暮,思之如狂!
独孤朗忍不住向她走去,却被她一声喝止:“不要过来!”
独孤朗惊诧之余,师仲柯看了一眼颜黎漾的方向,转头道:“这里有火雷!撤出去!快!”
听到火雷,独孤朗当机立断,命令所有人尽快出城,然而颜黎漾拉着机关绳子的那头却突然松了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姐姐,来生再见……”
“不要,黎漾——!!”师仲柯要阻拦可已来不及,颜黎漾松了手,机关已被触发,师仲柯的身体也被一边拉扯着,不能靠近他。
“快走!”独孤朗冲了过去,拉起师仲柯的手腕就跑向宫门,师仲柯最后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颜黎漾起身,走进了宣政殿……融入黑暗之中。
一声爆炸巨响,冲天而起,宛如一条巨龙从烈火之中重生,凶猛异常,吞噬掉了所有眼见之物,一刹那宫殿琼宇轰然倒塌……终将化为灰烬。
师仲柯被爆炸的火气震飞而出,只记得在独孤朗怀中…就一片漆黑,后来的事,浑然不知。
………………
当楼百卿带着几个太医日夜兼程赶到军营时,楚霄蓬头垢面的模样吓坏了几个太医,楼百卿倒是没事,但几个太医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楼百卿扔下一个木箱子:“用到的药都在里面。”
“你……”楚霄还不觉自己失态,就看着楼百卿,楼百卿蹲下身:“九殿下,圣上派我接太子回朝,我带太子和药先行赶到,护送军队明日一早便到。”
楚霄猛地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打开木箱子,乱七八糟的翻了一遍,拿了瓶瓶罐罐不少都赶紧抱着向楚淮的床边跑去。
楼百卿叹口气,看着一路来的惨状,也看得出来,这次战争,他们真的打的很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