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仲柯从后门进入独孤府,府里却空无一人一般,寂静的可怕。
她径直穿过长廊,向独孤朗的房间跑去,她虽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现在只想迫不及待的见到他。
独孤朗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她放轻脚步走近,走到门口已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停留在半空,还是轻轻的伸出指间,将门逐渐推开。
双门打开,她便对上了独孤朗呆滞的眼神,忽的一瞬间独孤朗都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白日梦,她竟然会自己出现在这里。
独孤朗惊讶的愣了坐了半天,她将门关好,向他走过去,指间扶过他杂乱的头发,还有脸上沾到的泥土,她道:
“不是小孩子了,居然还这么邋遢。”
“我...”他坐在那里立即一把抱住师仲柯的腰上,好像只要他抱得紧紧地,她就不会再走了,“别再走了好不好,他已经走了,我只有你了!”
她知道独孤朗说的是独孤峒,提到独孤峒,她现在除了说句“对不起,”她什么都做不了。
师仲柯慢慢蹲下身,双手紧握着独孤朗的手,“是我害了他,还有你,这个罪,你想怎么报都行,我都愿承受。”
“我只要你活着。”这是他唯一的祈求。
她的心隐隐作痛,头趴在独孤朗的腿上,似乎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会,声音柔弱了许多,“你也是,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我在黄荒之地剿匪时,我杀了他们的首领,我把他们俘虏后,给了他们活路,于是我组建了金色面具兵团,本是想帮到你。”独孤朗反而有些愧意。
师仲柯劝道:“不要让你的私兵露面了,皇上会查到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因为在今日的危急时刻,能替她做到披荆斩棘的人,也只有独孤朗了。
“如果没有你,可能我还在哪个茶馆喝茶,听戏,浑浑噩噩一辈子,现在我会替独孤峒你们两个而活,我会让所有人都听到我钧翊将军的名号,保护你,和爹!”
她莞尔一笑,抬头道:“我等你那一天。”
师仲柯此刻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了,家仇得报,还有一个这么爱着她的人,即使是离开,今夜,她也满足了。
她起身,给他整理了一下发丝,擦拭掉脸上的泥土,微笑又道:“我的夫君有朝一日,名号一定会响彻天下,成为我最炫耀的事!”
说完,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她的额头贴近他的额上,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许多。
“要不要把蜡烛熄灭了。”师仲柯充满溺爱的语气说道。
他的手扶过她的脸颊,她依然是最初的她,他将她横抱起,放到床上:“蜡烛燃尽会自己熄灭的。”
帘帐缓缓落下,房间内的烛光突然间都变得温和许多,月色如此撩人。
…………
师仲柯踏上马车,离独孤府越来越远时,她整个人靠在车上,她松了一口气,希望,独孤朗醒来后,不会怪她的不辞而别。
茅草屋时她给他下了迷香,却被他察觉有所防备,昨夜,她同样做了防备,昨夜用的迷香,一定不会让他再察觉了。
马车越走越远,不知道走了多久,烈日已经在正头上时,马车才停下,她下了马车,一个御林军道:
“这里是都城边界,再向南走个四五天,就不再是南凤国主界了。”
御林军给了她一匹马还有一个包袱,然后就往回走去。
她牵着马回头看着那远远的都城,十年前,十年后,她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的,都城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楚淮,独孤朗,苍樊,叶商星。”
“合欢郡主,伏饶,仇砚,林从雁。”
“楚凌,楚霄,连生,淑妃娘娘。”
“独孤峒,独孤宇河,楼百卿,莫珺寰”
“自此山水不相逢!”她一一念了一遍在南凤国,与她有过关键的人,时间虽短,她却改变了很多人。
自此以后,无论南凤国,还是长云峡,这些人与她都再无瓜葛!
她跃起上马,最后回头一望,以后,这里就是她的禁地,她垂口气:“驾!”
快马加鞭,以后不论她走到哪里,天下之大,皆可为家。
“师仲柯!等等我!”突然在后面一个人骑马追了过来。
她回头细一看,惊讶的看着楚霄,“你怎么来了?给我送行吗?”
楚霄抖了抖身后的包袱,“送什么行,我和你一起走,我和父皇说了,我要继续游历学医,救治更多人,父皇同意了。”
“什么?”师仲柯都怀疑楚霄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南凤国驱逐,“可你一个皇子游历跟着我,会让皇上以为我煽动的,你这不是给我找罪受。”
楚霄连连摇头,“放心,我都想好了,以后你还叫师仲柯,或者其他的什么假名,我叫师深一,是你的兄长!”
师仲柯琢磨着他这个名字有些怪,“是神医?够无聊的名字。你换条路吧,我自己走,你跟着我出了事我可再担不起了。”
“不用你担,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你我,以后都是流浪,何不一起,而且,你的噬寿水可还没解完呢,你不能前功尽弃吧?”楚霄提醒道,“而且!天下只有我一人可会此法给你解毒!”
师仲柯反而忘记了还有这么一茬,她还在犹豫着,楚霄不耐烦的说道:“这样吧,等你彻底解毒了,我就离开,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吧?”
“我再考虑考虑。”她仍是不想带着楚霄,因为毕竟答应了皇上,不和南凤国相关人等相见。
楚霄只得跟着,就等着师仲柯考虑完。
……两日后……
独孤朗头痛的还觉得头晕目眩,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底彻底又狠狠的落空了一次,只有桌上的一张书信,却只有一句话:
“心有相思,终是别词,殊途陌路,莫问彼此!”
他整个人被挖空了魂魄一般跪在了地上,手里颤抖着的拿着那张一句话的书信,他恨自己昨夜为什么就那么轻易信了她的话!
他泪落两颊,泪水滴滴打在了信纸上,他原以为的雨过天晴,不过是下一场阴雨的休憩,而他已经被这场秋雨淋的遍体鳞伤了。
“师仲柯……!”他咬紧牙根,也在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疯,保持最后的理智。
她……终究还是走了!
“将军,您醒了!”一个侍卫进来惊讶的连忙扶起独孤朗。
“您昏迷了两天了,属下给您准备一下膳食。”
“站住!”独孤朗暗声道。
侍卫一惊,忙问:“将军何事?”
他的眼神忽的变得十分诡异,似是能将人一下拖进地域,透着刺骨的寒意,
“准备进宫!”
侍卫一惊,“您刚醒,就要进宫吗?老将军还一直担心您。”
独孤朗的表情冷漠的吓人,向侍卫投去,“废话太多!”
侍卫被独孤朗吓到了,赶紧道:“是,属下这就准备!”
独孤朗看到书信,眼底是能将人挫骨扬灰的白刃,蚀骨又恐怖!
…………
楚霄用草帽遮了遮阳光,边不缠不休的念叨着:“都走了三天了,我怎么从未发现南凤国这么大,还没走出去。”
“走出来了,边境!”师仲柯指着前面说道。
楚霄见状高兴的笑道,“终于出来了,真是自由!”
“看到那个人了吗?还有一个马车!”师仲柯则是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一个骑马的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楚霄揉了揉眼睛,“好像是一个女子。”
师仲柯向前继续走着,而看样子那个女子,就是向她而来的,直到走近,那个女子在他们面前挺了下来。
师仲柯看她的服饰有些向异族,发髻也实为不同,发饰只悬挂着一条红线珠,发丝垂落,她的表情冷漠,却让人明显的感受的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意。
她的丹凤眼尾一颗十分好看的美人痣,显得她清冷又绝美,但她的背上有两把银柄的短剑让人格外注意,现在会用双剑的人不多,显然这个女子,她便会。
“我家主人在此等候姑娘两日了!”她的声音如人一样清冷。
师仲柯惊奇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真的给说了一遍:“师仲柯,真实名字洛思阙,被驱逐出南凤国。”
楚霄看了师仲柯一眼,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和你无关,我家主人只找她!”
楚霄被硬生生怼了回来,也无可奈何的吸了口气,示意师仲柯说话。
师仲柯只好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现在这个时候能来见她的人,不得不让她好奇。
那个女子只拿出了一块令牌,亮出令牌时,楚霄吃惊说道:
“这是木元国的令牌!”
楚霄疑惑的看着师仲柯,而师仲柯淡然处之,看来她已经猜到了几分。
“走吧,见你家主人!”师仲柯骑马而去,楚霄只得在后跟着。
当师仲柯走到马车前,下马时,马车的帘帐也被一支骨感白嫩的手掀开,一个一身白衣,长的十分俊朗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他看到师仲柯时,一双弯月般的眼眸释放光芒般微笑着,他微微一笑极为优雅,
“别来无恙,姐姐。”
师仲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们会再次以这种方法见面。
“别来无恙,黎漾!”师仲柯久违的笑道。
楚霄忽然觉得黎漾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又想了想刚才的木元国令牌,他猛地抬头抬头看着颜黎漾,和师仲柯,惊愕的说道:
“颜黎漾!他...他是木元国小皇子!”
颜黎漾被楚霄认出来,淡然一笑,拱手礼道:“再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哦,我叫师……”楚霄话刚出口,就被师仲柯如一堵墙挡了过去。
“他是南凤国九殿下,楚霄!”师仲柯直接拆穿了他。
颜黎漾微露惊奇,更深的行了一礼:“原来是医术高明的九殿下,久仰大名。”
楚霄有点不适应,“你别这么大礼,你也是个皇子,虽是我们不同国,就算出使见了面也没有这么大礼的,我看了有点不舒服。”
颜黎漾呵呵笑了笑,微点头道:“就依九殿下所言。”
楚霄觉得奇怪,他在这个彬彬有礼,如不沾染世俗的颜黎漾身上,看不到丝毫皇室的气势来,却也没有楚凌那种读书劲的呆里呆气,让人看着不敢随意染指。
“我在此处等你两日了,日后,让我照顾姐姐吧。”颜黎漾露出稚嫩少年的笑容,不食人间烟火。
师仲柯有些诧异,“你不怕惹祸上身吗?人人躲我还来不及。”
“我不怕,和我走吧,如今我在木元国不似之前,姐姐放心便是。”
楚霄见状,小声嘀咕道:“肉麻死了...”
显然这句话颜黎漾听见了,不过他依然欣然一笑,“姐姐,是不放心我吗?”
师仲柯摇头,“不是,我听连生说,你不是很好。”
楚霄一听到连生的名字,惊讶的问道:“连生还认识他?连生竟然都没有告诉我,难怪找你帮忙,你们是串通好的?”
师仲柯没有理会楚霄,颜黎漾却摇头,“姐姐,连生看到的,和我说的未必一样,你现在需要一个安身之所,我给你准备好了,可过去先安顿一段时间,如果姐姐还想走,云游四海,我也不会阻拦,只是想先让姐姐有个安身之处。”
“而且,我也真的很想你。”颜黎漾低头有些腼腆道。
楚霄越听越觉得肉麻了,巴不得赶紧捂起耳朵,非礼勿听……
师仲柯犹豫了一会儿后,最后点头答应,“那就要叨扰你了。”
毕竟刚从南凤国就来,她也需要一个安身的地方,再做日后的打算。
颜黎漾笑意莹莹的给师仲柯掀开马车的帘帐,“姐姐上车吧。”
颜黎漾又看向楚霄,楚霄赶紧说:“我骑马!”
楚霄可不想在马车里还听一个弟弟说那么肉麻的话,楚霄撇撇嘴嘟囔着:“这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皇子弟弟...”
“八年前她去长云峡前,最苦的两年在木元国和小皇子一起度过,二人一起干过苦力,一起受罚,逃过命,都担过彼此最重的惩罚。”刚才那名女子清冷说道。
楚霄觉得有趣,“你对你家主人还挺了解。”
“那时他不是我主人,只是这几年他每日都要念叨,不知道也知道了。”
楚霄又觉得这个小皇子还挺有意思,知道有恩必报,这么多年了还天天记挂着。
楚霄上马在车后跟着,那个女子赶车,马车朝着南边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