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恙看着眼前这个揪着自己衣领的表哥，终于有些胆怯了。
“娘....娘....”他嘴巴歪了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聒噪。”
杨瑞冷冷的撇下一句话。
他生在宁华，成长数十年，也未曾有什么极为厌恶之人，但此刻他却深深的记恨上这高墙大院里的嫡长孙。
这园子中看似风光无限，这些人看是尊容华贵，实则人心各异，各有所图，连那未通晓的几岁小娃都被娇惯的不成样子。
“你可知你觉得不好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有多....有多重要？”杨瑞一字一句的说道，手上却没有松开。
老太君虽然痛惜郡王府唯一的男孙，但由于心中对楚流涴，和杨瑞怀有愧疚，也不好说什么。
她瞪了一眼秋氏，心里想着这秋氏也真是欠收拾了，连个小娃也管教不好，当真是污了这楚郡王府的门楣。
“小小年纪，惯的什么丑脾性。”
“好了，瑞儿，莫要胡闹，恙儿年纪尚小，你可不一样。”楚流涴柔声开口道，似乎不在意这场小闹剧。
她上前握住杨锐的手，示意他放开。
杨瑞对楚流涴还是一向比较顺从的，他松开了手，楚闻恙的小脸皱巴巴的堆在一起，不敢哭出声来。
“姑姑下次给你买喜欢的东西，表哥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你莫要害怕。”
她声音温和，像是从不会与人置气一般。
老太君看见楚流涴这般样子，赞赏的点点头，她的女儿可曾经是这京中最富盛名的贵女，即便是下嫁做了一个小县官的夫人，那依旧改不了这通身的气度和温婉。
这件小插曲之后，在老太君的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各房姨娘便领着自己的人各自回院子里去了。
而杨程以及楚流涴等人便在老太君的带领下，走向了老郡王的院子里。
那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几人很快便走到了老郡王的房间前。
老太君吩咐说中午要在老郡王的院子里用膳，于是王昭便领了几个丫鬟下去置办。
“爹，涴儿.....涴儿回来了。”
楚流涴走在最前面，她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侧露出的半张脸上布满了花白的头发。
她心中触动万分，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低声呼唤道。
身边的杨程见杨瑞不愿跪倒，便强行拉着他与自己一同跪倒。
“涴...涴儿？”床榻上的人翻了翻身，艰难的开口道。
老太君在一旁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老郡王原本身体一向康健，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病倒，遍寻着京中的良医无果，这偌大的郡王府若是没了这根顶梁柱，该何去何从？
楚刑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什么样子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懦弱无为，凭借着父辈的爵位在朝中颠倒是非，怕是.....他也想到这一点，才着急唤涴儿回来的吧，只不过....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杨程，脸上浮上了一丝复杂。
“是的，父王，是涴儿。”楚流涴跪在地上，她往前面挪了几步，挪到了床边，握住老郡王的手，点头应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拍了拍楚流涴的手，他在楚流涴和老太君的帮助下勉强坐了起来。
“这个便是瑞儿了吧....真好长这么大了。”他看向杨瑞，眼里里漫漫的慈爱。
杨瑞一语不发，心中只觉得厌恶，这个人假装慈爱的皮囊也不知道包藏着什么算计呢，想到这里，他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将脸转到一边去。
“你.....如今射箭的功夫可见长啊？”
“......”
“咳咳.....你那流云箭用的可还顺手？”
“你？”杨瑞终于将眼神投在老郡王身上，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愣住了，想起了一些往事。
县太爷家的公子本该饱读诗书，但十岁那年的他却热衷于在巷子中打闹嬉戏，立志做宁华的太岁爷。
他遇见的那个老人背着手，笑意吟吟的摸了摸他的头，送了他一样东西。
那把比当时的他还要长上许多的弓箭，那把他从十岁起便随手不离的流云箭竟然....竟然是眼前这个所谓的祖父所赠？
“我这一生觉得自己从未有做错的事情，如今想想....是我错了....”
他转头看向杨程，苍老的脸上浮上愧疚的神色。
他从前是多么的恨那个毁了他筹划的杨程，直到后来，他按捺不住对爱女的思念，偷偷去了一趟允州，他看见已为人妇的楚流涴日日喜笑颜开，心中感触万千。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什么，然后幽幽的开口道。
“你兄长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不知道这京城的皇亲贵胄最忌讳的便是站队，一旦站错，那摧毁的便是一个家族百年的基业....”
他知道自己有多卑劣，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是为了这楚王府的未来去豁出一张老脸。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若是不制止这一场权力的交易，稍有不慎，这楚王府便要毁于一旦了。
“杨女婿....算老夫求你了，算是....为楚家....帮忙吧。”
“小婿...小婿不明白。”杨程不解道。
“还请岳丈直言。”他是个心思颇多的读书人，到这里已经大概品出了一些老郡王的意味。
“是的，父王，你尽管说。”楚流涴只顾着担忧老郡王的身体，倒是没有想太多，直接开口。
片刻，“去把东西拿过来。”老郡王吩咐身侧侍候的侍卫。
侍卫走到窗边的书桌上，取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卷金黄色的东西。
杨程瞳孔剧烈的闪了一下，那是圣旨，是天家的旨意。
“我向陛下请了两份圣旨，一份是让你回京探亲，另一份...”
他指了指侍卫手上的东西，“另一份是让你入朝做大理寺卿。”
“唯有这样，高位上的那位才不会对我们楚家产生间隙，我楚家才得以在这京中苟延残喘.....”
杨程脸色凝重的看了看楚流涴，再看了看那份托盘里的圣旨，他最终伸出手接过那份沉重的圣旨。
老郡王看见杨程同意，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脸上原本僵着的皮肤舒缓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