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已是申时,我有些累,一会到房间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蜜桃将我唤起,:“二小姐,二小姐,您好歹起来吃点东西吧,管事命人送来的,是您最爱吃的桃花酥,还有碗杏仁酪,您总是要吃点再睡呀。”
“管事?他怎么突然给我送吃的来?”
“自然是大夫人担心您。”蜜桃双手叉腰道。
我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在芸豆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才惊觉太阳已快要下山,那扇为了透气而打开的雕花窗,此刻迎来一阵微风,怯怯吹在我的脸上,带着点凉意,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时分很是舒服。
我也不在意那糕点的来由,只将那糕点赏赐给蜜桃,然后拉着芸豆去了后花园的假山纳凉。
芸豆陪我来到假山,她找了块略微不那么硌人的石头,铺好帕子让我坐,可出来得急,穿得单薄了些,我打了个喷嚏,她赶忙折回去取衣服给我披着。
日头刚下,石头微温,兼之有些许微风,我不自觉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半仰脸,看着头顶那逐渐转暗了的天空,昨天刚从账房支来的手帕被我拿来挡余光,心头却突然一紧,想起了刚大学毕业走出社会的时候,找了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却因为不熟悉业务被老板训斥、被同事排挤,我擦着鼻涕眼泪回了家,趴在房间里哭,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她说,我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母亲便走出去了,而父亲只是默默端来一杯枇杷露,说:“阿离,这是咱家自己制作的枇杷露,要是哭哑了就喝一口。”
这是我对父母为数不多好的记忆,因为小时候父母对我十分严格,大有望女成凤的势头。
然而此刻想起父母,心中却不住伤痛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因父母只我一个娃娃,所以我并不放心他们日后的生活,但所幸堂哥自幼失了双亲,便寄住在我家里,倒可以替我妥善照顾二老。
正在伤感,我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尽头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早就听闻丞相家二小姐被你那一撞,变得不拘小节,甚至比之大将军府出来的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看来,倒的确是变了呢!”
我揭下帕子,看着正正站在我面前的两个男子:一个腰配洞箫,一个手握折扇;一个长得白白净净高大帅气,一个额头覆著一块蓝宝石额饰。
我不觉一愕,“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正好芸豆拿着衣服过来了,亟亟跪下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楚将军。”
我心里更是吃惊了,原来这两人正是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楚羿楚日照和不学无术的草包太子孟墟孟朱雀啊。
不想把他们得罪狠了,我只好差开话题,一本正经道:“哦对了,你们方才说我变了,我哪里变了?”因他们的这句话这几天蜜桃老是说,我由开始的紧张行差踏错到现在的满不在意。
“说不上来,但本殿下记得你以前哪有这么闹腾?本殿下记得以前你总是一个人坐在假山那里发呆,便是偶尔有点动作,也只是赖着日照,说你从未得到过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日照常说你是头‘鹿中仙’,可如今……”说着,那手握折扇的少年侧头看向楚羿,又道,“日照,你说对吧?”
我顺着孟墟的目光看向楚羿,他却一碰我的目光却眼中一黯,道:“都过去了,这样……”他欲言又止,“挺好的。”
我想了想,也顺着话头接下去道:“是吧,这样就挺好的了。”
但孟墟却低着头,嘟囔道:“很好?这一转眼都五年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凯旋归来,你不是答应了,待他回来下聘?怎么就成了摄政王的未婚妻了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解释,因为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我委实不清楚,难道告诉他们,其实真正的二小姐已经死了,我虽然也叫江离,却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江离?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道:“世间若所有缘都能走到份,那还要孟婆做什么?正是有了这不圆满,才使得人生在世倍感珍惜当下。像我现在这样,知足常乐,我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楚羿抬头看我,似乎想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最后却侧过了头,说:“也是,放下未必不可一试,韦陀一瓢水的缘,不也换来了昙花一现的份。”
我打断他的话说:“抬头看看天空,天高水阔,何必把自己困在其中?”
孟墟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看我,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羿打断了:“罢了,夜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垂头看着他,一动不动,他们终是转身离开了。
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从假山侧面转出两个人来,领先的身量瘦小,大笑着对后面一个说:“这小丫头有意思,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一句一颗钉,大哥你瞧,把人楚大将军说的,真真是哑口无言,哈哈!”
芸豆一看来人,刚起身,又立即跪下行礼,道,“奴婢参见沈大将军、参见沈大小姐。”
后面跟着的那个少年也不说话,身板格外挺直,只是侧后站着背手,上下打量着我,我心想这两个不都是少年吗?为什么芸豆说一个是小姐?
前面同我说话的少年平平地说了声:“起吧!”
芸豆直起身子,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将衣服搭在我身上便退下了。
前面同我说我的少年笑道:“你就是江离?”
我道:“是!”
那少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少年却催促道:“忘忧丫头,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那个少年、啊不少女一拍脑袋,大嚷着:“瞧我,差点都忘了,爹爹让我们替叔叔同丞相打声招呼,我这一看热闹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快快快,赶紧!”
等他俩走过,我抬头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我这个便宜母亲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也是这样,半个眼神也不留给她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想着想着,我又不禁笑起来,谁知正对上沈萱回转的脸,一下子有点僵。
正惴惴不安,不想他竟朝我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别怕,以后我罩着你!”临走的时候她还朝我做了个鬼脸,我没忍住,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她不再回过头来,只是直直追着那个少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