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下定了决心，放下了手，那双眸子里还有泪色，可熠熠闪闪的光芒却自眼底灼开。没有谁比谁无辜，没有谁的真心廉价到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利用。顾泠澜看到冉雪的目光怔了怔，一时却也不知该怎么说话。
“所以，顾学长，到这里就好，别再下去了。”冉雪认认真真地道，“我们谁都玩不起，谁也陷不得，顾学长，你太高估我了……你这样，我会乱的，这里会乱的！”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冉雪很清楚，那个人的温柔太让人留恋，再这样溺下去，迟早她会沦陷。她只是看得清楚而已，不代表她没有心，不代表她不会爱。顾泠澜的感情太深沉，在这样的情感里呆久了，她会忍不住，拿自己的心去回报。
到那时，才真的是三个人的失落。
顾泠澜闻言怔住，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抚摸冉雪的脸颊，可到了半途却放下手。眼里的柔光一点一点的漾开，像是动态一般，最后柔了整张脸。唇角的弧度浅淡的，却很真。冉雪说完这话有些惶恐，可顾泠澜却真的笑了。
“冉雪，你真是傻瓜。”顾泠澜摇了摇头，将散落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该怎样，我有分寸的。”
“可、可是……”
冉雪正想说什么，可是顾泠澜还是这样微笑着，竖起食指抵在苍白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下意识收了声，然后听到顾泠澜轻声说：“傻丫头，你说的我都知道。别说，你知道的，我最怕你露出那样的表情。”
冉雪突然静了，她和顾泠澜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点点地笑了：“我知道了，顾……泠澜。”
这声“顾泠澜”一出来，让顾泠澜愣了一下，片刻后他了然地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而在病房外，则是另一场对峙。
顾成旻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言曜。这人气场很足，即使是仰视的角度，却仍然给人以居高临下的感觉。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可言曜在顾成旻面前也不免要低头服软。
“真行啊，你……”顾成旻盯了言曜好半天，挑了眉，“也就是我家小家伙了，能为了你们俩被逼到这个地步。按理说，这事他自找的，和你们没啥关系，可我现在是真想把你们俩轰得越远越好！”
这话是很狠的了。顾家人很少骂出什么出格话来，顾成旻这么说，是真的对言曜和冉雪恼火到极点了。这人弟控属性摆在那里，顾泠澜这次折腾到这个地步，能不恼？
言曜半晌无言，然后抬手掩住眼。半夜三更接到电话他就冲出家门，连睡衣都没换。到了半途才想起要打电话通知顾家……顾泠澜那个时候竟然连自己家的电话都不记得了。
就记得冉雪的。
“成旻哥，我TM早就对不起他了。”言曜轻声说，“那家伙、那家伙……啧，这笔债，我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知道就好！”顾成旻站起来，扯了言曜的衣领把他推墙边站着，“我告诉你，我现在还忍着，也就是小家伙他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哪天他和你断交，这笔帐我非替他讨回来不可！言家少爷？纪家外孙女？在我眼里，比不过他一根头发！”
顾成旻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过火了。然而言曜却任他把自己抵在墙上，脊骨贴着墙壁，生硬的冷，可又怎么样呢？顾泠澜，他顾泠澜为了他和她把自己逼到怎样的地步？他原本是多自持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借酒消愁？
言曜闭上眼，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顾成旻见了言曜这样的神情，“啧”了一声，松开了手。他退了两步，指着言曜：“我家小家伙把事情扛到这地步了，你最好也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和那姑娘搅和在一起的是你，小家伙是和你、们折腾在一起，能瞒多久？”
“我懂。”言曜应了一声。
“你懂什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转角处响起。
言曜转身一看，全身都僵了。言老爷子和顾老爷子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两位老爷子的脸色让言曜从心底晃了晃。
“爷爷。”
顾泠澜哄完冉雪，听到病房的门咔嗒一声轻响，便笑了，也不抬头：“好了，阿曜，快把你家兔子领回去，再这么委屈她，小心我真下手抢了！”
这话说完，他突然觉得这房里的气氛有些逼仄，一抬头，满脸笑容全僵在脸上，半晌才讪讪出声：“爷爷……”
顾老爷子走进来，目光掠过冉雪，最后落在顾泠澜身上。顾泠澜逼着自己对上自家爷爷的目光，扯了唇角笑笑。这笑容落在冉雪眼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顾泠澜再精明，在他爷爷面前永远都是孩子，从小到大被宠着惯着，可做错事了，依顾家的规矩，也不能轻易饶了。顾泠澜可从来没见过他家爷爷这副神色对他，这时候心头不禁一凛。
其实有些事情，长辈心里头也知道个七八分。可只要不说穿，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家里受重视的孩子，相信那点分寸还是有的。可现在不同，都知道了，要是再得过且过，那叫坏了规矩。
言曜见了顾老爷子的脸色，知道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顾家门风多严实，哪里能容顾泠澜这样巧舌如簧地把一家上下全瞒骗？要不是那是顾泠澜，大概老爷子那根拐杖早就抽过去了……哪管他是不是躺在病床上！
言曜咬了咬牙，迈了两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顾老爷子的目光挡了，然后伸手，将冉雪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他侧了脸，朝这顾泠澜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来：“是，我家姑娘我自己顾，你先看着点你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