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柳凡辰的马车便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宛新今日出门并没有让明月和白芷跟随,她知道柳凡辰如果要跟她说一些比较秘密的话,是不会让他们俩人听到的。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自己一人出门,更为自由一些。
今日沈宛新装扮的依然很简单,一袭米色长裙,只有裙摆上几朵暗花装饰,可以说简单而朴素。今日的她梳了一个追月髻,一根桃木簪子斜斜的插在上面,便没有任何的饰品。
“没想到,你的打扮竟然如此朴素。”没见过姑娘不爱臭美的,而沈宛新这种把自己往单调打扮的人还真不多见。
沈宛新不以为意的说道,“如今西凉百姓刚刚从战乱中解脱,大家还在极力解决温饱的时候,柳公子的马车已经成为城中一景,我就不夺柳公子的光彩了。”沈宛新心里如今早已经过了喜欢用艳丽颜色装扮自己的年纪,要不是过于与年纪不相仿,她倒是愿意一直这么简单的穿着,可以说来到西凉后,她反而觉得穿衣梳头更加的适合自己。
柳凡辰听出了宛新的讽刺,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一步跨上了马车,慢慢的品起早已沏好的热茶。宛新进入车厢,马上闻到了茶叶的香气,是蒙顶茶的味道,难怪昨天柳凡辰在酒楼对他们的茶碰都不碰。
柳凡辰给宛新也倒了一杯热茶,并把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宛新双手拾起茶杯端起在鼻前嗅了一下。闻道茶叶的香气,宛新心中的不解加深了几分。
“看来沈小姐对于茶叶也颇有研究,看来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茶了。”柳凡辰把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宛新细细的品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摇摇头,“我怎么会懂茶,这茶叶清新芬芳,滋味鲜爽,浓郁回甜,还请柳公子赐教,这茶叶为何茶?”
柳凡辰打量着宛新的表情,半响没有说话,突然开怀一笑,“未曾想也有沈小姐不懂的东西,哈哈。”
沈宛新不再言语,俩人相对无言的默默喝着茶。不多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柳凡辰率先跳下了马车,撩开车帘,伸出手等待宛新出来。宛新看到柳凡辰伸出的手,心中有一股暖流驶过,把自己的白如皓月的纤纤玉手放到了柳凡辰的手上,在他的帮扶下,下了马车。
待宛新站稳之后,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多谢柳公子。”
柳凡辰看着自己抓着空气的手,感觉方才少女纤弱无骨的触感还在,居然令他有点依依不舍之态,“不必客气。”
宛新打量起眼前的景象,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家,漆黑的大门紧闭,因年代已久,如今大门的黑漆已经有不少黑漆脱落,露出斑驳的原木本色。院内的植物已经长出了院墙,并且可以看出很久没有人修建,足以见到这户人家的主人已经没有心情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柳凡辰率先走到大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柳凡辰瞬间觉得事情不妙,加大了敲门的力气,院内仍然鸦雀无声。
“你让开一些。”柳凡辰低声对宛新说道,不用柳凡辰说话,宛新也发觉了事情的蹊跷,马上后退了几步,与柳凡辰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柳凡辰此时深吸一口气,提起右腿直踹门板,只见门板应声而落。等待门板溅起的灰尘慢慢散去之时,院内的景象步入宛新二人的眼帘,宛新不由得用双手捂住了嘴巴,避免自己发出惊恐的呼叫。柳凡辰也紧蹙双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的场景,院内布满了血气的味道,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柳凡辰生怕宛新对眼前的景象感觉不适,没想到宛新没有异样的表情,慢慢走近了院中,看着这一具具早已失去生命的躯体。柳凡辰没想到宛新竟然没有丝毫惧怕这些尸体,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宛新也走进了院中。
“足足十八具尸体。”宛新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她冷静的叙述着眼前看到的景象,最小的孩子尚在襁褓中,最年长的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且均为一刀毙命,刀刀都是致命点。”
柳凡辰惊讶的看着宛新,他没想到宛新居然分析案情也头头是道,真不知道这个少女还有多少事情会让他大跌眼镜,他越发的觉得宛新宛如一座宝藏,不断地接触,就会有新的收获。
“你可知,哪个是你要找的人?”宛新扭头问道。
柳凡辰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又怎样,已经是死尸一具。”
宛新点点头表示认同,“你猜是谁干的?竟然下手这么恨。”
柳凡辰此时身周散发的温度足以令人瑟瑟发抖,他的眸中出现了嗜血的光辉,“我想你也应该有了答案。”
宛新点点头,俩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二皇子。”
“眼前的凶案跟刘地主家的极为相似,看来二皇子也得到了玉珏的消息,我猜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把这一家人灭口,就像对待刘地主一样。”柳凡辰对眼前的景象甚为熟悉,完全是二皇子的作风,都说二皇子具有江湖道义,但是他一点没有江湖人的人性。
“我们去报官吧。”宛新建议道,发生了大的灭门惨案,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报官,“而且衙门应该有对这户人家的人口登记,让衙门的人过来看一下,我们便知是否能有活口逃离。”宛新口中这么说着,但是心中对留有活口一事几乎没抱有任何希望。二皇子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思维清晰,他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口活,就算这个人是嗷嗷待哺的小儿也不例外。
柳凡辰点点头,此时他的心情已经甚为郁闷,不远万里来到西凉,好不容易有了玉珏的消息,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所有的帐他都要记在二皇子的身上,赶耍弄他?他定会让二皇子付出惨痛代价。
就在俩人转身离去的时候,沈宛新停住了脚步,柳凡辰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宛新来到院墙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扇墙看。柳凡辰看到宛新的举动,也走了过去,直到走进了才发现墙壁中嵌入的一支袖珍的箭。柳凡辰微微一愣,伸手拔下了墙中的箭,此箭小巧精美,箭头发出的异样光芒,可以断定此箭喂了剧毒。
柳凡辰看着身边表情异常的宛新,“你认识这个?”
宛新抑制住自己不住发抖的身体,点点头,“我认识,这是严谨非的随身武器。”
柳凡辰听罢,剑眉一挑,他没有继续追问沈宛新为什么会认识严谨非的贴身兵器,反而笑道,“看来严谨非已经沦为二皇子杀人的武器,也是,如今京城的局势二皇子不会离开京城半步,我还在奇怪他让谁动的手。如果是严谨非,那就不令人意外了。”这次到是有额外的收获,柳凡辰对沈宛新的发现颇为满意。
“我们去衙门吧。”沈宛新独自走向门外,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曾经的枕边人居然是一个刽子手,她怎么会那么愚蠢,竟然对这样的男人深信不疑,宛新此时的难过是为自己,为自己曾经的愚蠢和天真感到悲痛欲绝。
柳凡辰没有打扰宛新的思绪,他能看到这个少女在烦恼中,只是不多时,宛新便从烦恼中脱离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让严谨非血债血偿。”
柳凡辰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女,忍不住笑道,“不是说这个人留给我处置么?怎么?”
宛新双眸认真的看向了严谨非,瞳孔中迸发着耀眼的光彩,“留给你,但是你一定要让我看到他的结局,可以么?”
柳凡辰一言不发的看着宛新,他感觉到严谨非和宛新之间一定有些他不知道的关联,但是他可以确认的是,宛新恨严谨非。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点点头,“没问题。”
“谢谢你。”说完这几个字,宛新宛如失去身上的力气,一言不发的靠在车厢内。
柳凡辰把宛新送回了将军府,自己便去报官了,如果俩人一起报官,会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俩人会在一起到那个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俩人商定,由柳凡辰独自一人去报官,之后有什么消息,再及时通知他。
傍晚,将军府外跑来一个衙门的小衙役,毕恭毕敬的报告薛兰凤,城中发现了大案,将军要连夜破案,今日就不回府。
薛兰凤托着肚子跟宛新嘟囔,“能是什么样的大案,如今城中刚刚恢复和平,哪里会有大案?”
宛新笑而不语,扶着薛兰凤走进了屋中,她知道定是白日的灭门之案,看来柳凡辰已经惊动了衙门,而衙门也到凶案现场勘查过。
足足三日之后,沈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中,刚一进门,薛兰凤就心疼道,“看看你的脸色,定是有几日不眠不休。我这就给你烧水,洗个澡后,早些休息。”
沈强有些愧疚的拉着薛兰凤的手,“这次是西凉城十余年最大的一个灭门惨案,我这几日不在府中,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幸好有宛新陪我,她的明月和白芷,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薛兰凤拍了拍沈强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怜惜,“我赶紧去给你准备热水,顺便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待薛兰凤走后,宛新试探行的问沈强,“大哥,你说的灭门惨案是什么?”
沈强惊讶的看了一眼宛新,“这种事情,你也打听?真不怕我说了吓得你睡不着觉?”
宛新嘟着嘴说道,“我的胆子可大了,大哥,你快点告诉我,是什么事?最近我是不是不要上街?”
沈强拿宛新没有办法只好简单的说道,“西凉城还算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这一家得罪了什么人,全家老小十八人全部都死了。”
宛新装作惊讶的惊呼道,“什么?全都死了,这也太没有人性,死的这家是什么人?抓到凶手了么?”
沈强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就生气,根本毫无头绪,要说是什么人,这点说来也颇有些蹊跷,这家的主人是十几年前有名的人口贩子,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遭此毒手。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案发时间应该在头天的夜里,今日我便接到了报案。”
宛新听完,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果不其然是见过柳安阳的人,如果推测没错,二皇子应该送人贩子口中得到柳安阳的信息,但是想到自己已经杀了柳安阳,便一气之下,命严谨非灭了人贩子全家。“是谁报案的?”沈宛新警觉的继续问道。
“这我倒是不知道,报案的人并不是西凉人,是给那被灭门的一家送东西的。这点我们倒是查了,没有任何问题。”沈强的双眉已经皱到了一起,遇到这种棘手的无头案,谁都开心不起来。
果不其然柳凡辰没有亲自去报官,这么严谨的做法,果真是柳凡辰的行事作风。
“说过多少次了,回到家里,就不要提衙门那点事,不要提公务,怎么又忘了?”薛兰凤走了进来,听到沈强和宛新的对话,不由得怪罪道。
“好好,不说了,娘子大人请勿怪罪。”沈强没有解释,马上顺着薛兰凤的话道歉。
“就知道贫嘴,洗澡水已经放好,你先去洗一下,随后就有的吃了。”薛兰凤对沈强没有了脾气,无奈的说道。
宛新不打算打扰大哥大嫂的团聚,便找了个理由回到屋中,她手中握着玉珏,回忆着白日的情景,按照大哥的说法,那么,严谨非应该还留在西凉城中!
宛新的手紧紧的攥住了玉珏,大力道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严谨非,你做好准备跟我相见了么?